第7章 东临城都

黄沙漫漫，几许人家。

日常幽静的官道上，偶尔掠过几蹄。

飘扬的尘土在飞掠而过的马蹄下激荡，更衬出几分寂灭的喧嚣。

“吁——”

小道上的茶馆是过往行人必来之地。

“小二，来壶好茶”，齐啸一身利落劲装抬腿下马，嘴里叼着路边随手拔的尾巴草，衣服不好好穿偏要扯个斜口，一脸的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他牵着马径直走进棚子里的茶馆，随意选了张靠边桌坐下，摸出几枚银钱扔给跟来的跑堂伙计。

“好嘞~”

小二利索地一接手，抽下脖间挂着的白巾子擦了擦桌：“客官先坐好嘞~”

等小二倒茶的间隙，齐啸随意搭话：“最近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不妨说来听听”。

正逢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茶馆也没多少人，寂寞小二一听可就打开了话匣子：“哎哟客官你这可问对人喽，往上数南离国突然冒出的皇子蓝陵钰进京为质最近封了蓝陵王，老国师圆寂自己找了个徒弟出来，哟喂那可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啊那通身的气度，我只远远看到过一眼……前段时间丞相的嫡二子强抢民女被治了罪，连带他爹都吃了挂落……最近嘛，北方大旱二皇子治灾有功，南方洪涝圣上去神山祈福，之后果真四海升平国泰民安都是圣上治下有方啊”——不忘日常拍个马屁——“这近来轰动盛京的大事呢可还真有一件，紫紫小姐知道吧？不说一手古琴出神入化，教出来的古筝和琵琶那也是余音绕梁可是听呆了一众人间难得几回闻啊！说是仙音都不为过，诶看我这记性——说起来今天晚上余音阁就有表演呢，客官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走出茶馆的时候齐啸整个脑子都还涨涨的，茫然回响着小二的叽里乌啦巴拉巴拉……如果他来自现代，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声环绕，又像是可怕的弹幕刷屏——无奈抚了抚嗡嗡作响的脑袋，他抬头看向京都的方向，心里还在想着小二口中的紫紫，若有所思，口中呢喃：“古琴么……”

——

“卖糖串嘞，甜甜的糖串——”

“皮薄馅大的包子，不好吃不要钱喽……”

“走过路过来看一看啊……”

东临京都没有宵禁的规定，虽是夜晚，街上依然沸沸扬扬，熙熙攘攘，人挨人那是一片热闹繁华之景，各类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入耳，品类繁杂的小吃香味扑鼻浓郁，巷道矮楼弯曲错杂，行人往来人流如织，夜景如画。

顺着人潮而去，就会停驻在一座楼宇之前——余音阁。

朱楼绮户，气派华丽。余音阁不愧它近来异军突起的名号，建的雄浑而又张扬，看它如今宾客满门日进金斗的大气，谁可还能想起之前经营不善死气沉沉的模样呢。

女子娇笑，宾客寻欢，如果不知其内里，怕是会以为青楼一座，而事实上，余音阁的前身也正是青楼，还是生意日渐衰落入不敷出濒临关门大吉的那种，换得如今这般新颜，还得从紫紫姑娘说起。

说来不止在东临，即便是整个天启大陆，青楼生意都是遍地开花，朝廷不禁，但也没有多主张，达官贵人荒淫无度还是会被文人墨客所抨击。群芳院就是一座普通的青楼，因为没有能打的台柱子，外加经营不善，便日渐衰落了下来，正在这时，有个轻纱覆面，一身紫衣的姑娘找上门来，随身抱着一架长相奇怪的物什，说那叫古琴。

这围观的人嘲笑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那动听的琴音所俘获，在这姑娘的手下，曲声悠扬，婉转动听，而那人独坐灯火阑珊处，袖手轻移，身姿婉约，也让一众看客惊为天人。名头一传十十传百，于是顺理成章的，她与青楼鸨娘成了合伙人。

紫紫姑娘本名无人知晓，只是因为常着紫色衣物饰品，连覆面轻纱都是紫色的，所以便被人这样喊，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虽然她以技术入股，教习古琴、琵琶、古筝等乐曲，算是半个老板，但还是会时不时登台演绎一番，算是帮楼里打出知名度。

在她大刀阔斧的改造下，群芳院正式更名余音阁，不再是青楼，反而辟出一条新道路，主打曲声，里边的姑娘更是只卖艺不卖身了，加上重建后典雅别致、恢弘大气的构造，吸引了各路或猎奇、或文艺的客人，一时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在此时的二楼，最好最大的房间中，描眉上妆的芈紫正在回想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当时她说——“若论消息灵通、接触机会最大的地方，舍青楼其谁呢？不过卖身是不可能卖身的，你就算能操纵生死，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余音阁。

经营范围不同，探听消息吸引人来倒是同样一流。

一楼可能是有姑娘的演奏告一段落了，有越来越大的声音在喊叫自己，芈紫顿了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走了出去。

从拐角处往下看，正是气氛正酣的时候，人群芜杂，如水中群鱼往来穿插，一片热闹之景，人声鼎沸，叫好声、笑闹声、劝酒声，不绝如缕。人人脸上带笑，不同的是有的人狂放不羁，有的人内敛柔情。

“看到了吗，你今晚的目标就在那里，九点钟方向”。

脑子里突兀冒出来一道声音，若是普通人铁定要吓一跳，而芈紫只是微顿了一下，便依言向那个方向看去，看来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了。

目标人物：东临大皇子楚渊。

“翩翩如蛟龙入海，姣姣如天边之华，哇撒，好一个美男子！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拿下他、让他爱上你、欲罢不能欲哭不行，刻骨铭心虐恋情深，最后十里红妆迎娶他，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智能特有的电子萌正太声音再度响起。

芈紫：……

有时候总感觉这个系统是个智障。

“你不是说只要接近他然后顺利到国师身边去吗？”芈紫冷声道。

“额，呵呵对哦，我刚说着玩的……宿主你真不愧是最好带的一届宿主！威武霸气！”奶音小嘴叭叭叭暴力赞美输出中，一点都没有身为“操纵者”的自觉……

没错，芈紫来这里的原因就是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鬼东西——据他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高科技产物，能一个念头就让她死掉……奥原话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此，同样来自未来的芈紫：呵呵。

你一个精神力受损实力不知道有没有的，连我3s＋精神力都看不透，倒还挺大言不惭。

要不是为了那个地方突兀出现的东西，她才懒得跟它周旋。

思及几年前她在山洞中看到的场景，心里总是隐隐有不安的感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这个脑子可能有坑的系统赖上了。

这种被叫做“系统”的生物，大概古早世纪才有吧，在她的年代，能与人类无障碍交流沟通的电子智能都已经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宠物，甚至有了实体，可比这种没有形体只能寄居在人体中的高级多了，而那也是机甲的雏形，后来，机甲就是与主人并肩作战的智能，虽然她因为身体原因没能拥有一台机甲，但基本知识还是知道的。

现在遇到的这只，呵呵，估计再给个几千年，也进化不出来机甲吧。

芈紫表示前景堪忧。

不提芈紫的注意力在楼下大皇子身上，此时，底下几个人也正在谈论关于她的事情。

若说青楼是官员皇室不能随意光明接触的场所，那新兴起的音阁因为其风雅的属性受到各方追捧，尤其在新任国师大人也热衷弹奏各种乐器之后，更是上行下效，风靡一时。

国师是一个时代的主流，上知天文下晓古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国师大人说的话做的事肯定都是对的！

因此哪怕是皇室子弟，也可以随意进出音阁，只不过现在行业的质量还是良莠不齐，若论其中翘楚，当属最开始兴起的余音阁。

再说东临皇室，当今圣上成年的儿子共有五个，大皇子楚渊是已故中宫亲子，既是嫡又是长，按理应是皇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惜的是先皇后母家不安分，妄图弑君继位，下毒事发皇上震怒，用同样的毒了结了皇后，也将岳家一干人等尽数下了大狱，秋后尽皆问斩。有此一遭，大皇子因为并未参与逃过一劫，却也遭了厌弃，身份成了个不尴不尬，依附的小势力也都为了保命早已与他划分界限，自此他倒成了最不可能上位的皇子。不过对此楚渊倒是反应不大，为人依旧性格温和，风光霁月，颇有长兄之风，因此倒也没有什么落井下石之人。

许是心理阴影，之后圣上再无立后想法，宫中份位最高唯有四妃，二皇子楚天便是德妃娘娘的儿子，作为母家势力不输先皇后的妃子，身后依附的势力自然如过江之鲫，二皇子也是最有力角逐那个位置的皇子，他的性格因此较为强势不羁，睚眦必报，不容忤逆。

三皇子楚泽是贤妃的孩子，贤妃不负其名，是一个美丽而又温柔的母亲，对大大咧咧的儿子多有包容，楚泽从小就喜欢大哥楚渊，即使先皇后的事发生之后，贤妃也没有多去干预他对兄长的感情。楚泽也很早就表明过自己不会和其他人争夺什么，隐晦提过不要干什么事总把自己扯进来，不过对此别人信不信倒是不知道了。当然，楚渊也很喜欢这个弟弟，他自己看起来也像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倒是楚泽总是“撺掇”他，对此，楚渊唯有无奈苦笑了。

四皇子楚修，为人板正又正邪难分，有时候会与大哥谈诗论棋，有时候又会与二哥舞刀弄枪，让人捉摸不到头脑，可能与他母家势力不高有关系，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常在，小时候总是会受到下人苛待，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趋利避害，直到慢慢长大崭露头角了被皇帝注意到，才封了他母亲为月嫔，之后情况慢慢好起来，但他的性格也早已养成了。能看出来的是，他倒是也挺喜欢纯真活泼，每天打马四处跑的三哥的，可能是因为那份纯善是他所没有的，亦或者是早已被丢弃掉的吧。

五皇子楚易名字倒是起的挺容易，人却是个混不吝的，吃喝玩乐溜鸡逗狗的事都没少干，他母家算是德妃一系的，因此也是二皇子楚天的跟屁虫，没少在暗地里帮他做些不能见人的勾当。他的好友也尽是些不着调的二世祖，像之前因为强抢民女事情闹过一阵的丞相家嫡二子，就是他最要好的狐朋狗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