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笛声

时祁渊心满意足地退出浴室，哼着小调上楼，路上本来想详细计划一下回一层的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去，怎么安排，刚一想思绪就全部堵住，大概是学徒期间的不良反应使他无法进行计划。

现在越来越严重，下次出门要等度过这段艰难时期了，不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回现实会不会有影响？哎，希望这段时间不要突然梦醒……

到达三楼，心烦意乱的时祁渊听到外面有人在吹奏笛子，正好睡意全无，他放弃走进房间，转而顺着笛音往楼上爬去。

四楼的楼梯再往上，通过一扇红色小门，外面就是楼顶，高处的雾霾变得稀薄，视野也更广阔，可以看到远处错落的房顶。

踏着暗红色的瓦片走到房檐，司英正坐在那里吹奏古笛，灰白色的头发被风吹得翘起两根，看起来像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

听到背后有人靠近，婉转的旋律戛然而止，司英回过头，湛蓝的眸子中含有歉意：“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没有，我正好睡不着。”时祁渊在他身边坐下。

司英的体格与陆忘差不多，在不迷路小队中都是属于身形单薄的秀气男性，只是比起陆忘的精致高贵，司英更温柔甜美，长相也更像个女孩子，如果他留长发一定很难让人分出男女。

时祁渊移开目光，看着蓝天白云说：“你怎么也没睡？”

“这是我的任务，其实我每天这时候都在房顶吹奏，只有心情郁结的人才能听得到。”

“你是说，大家通过你的笛音可以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同时得到安抚？”时祁渊评价道，“很有趣的能力。”

“也是最废物的属性。”司英苦笑着说，“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听到我的笛声？如果可以告诉我，我能针对性吹奏安抚你的曲调，要知道，心中积郁过多可以加快变异速度。”

时祁渊想了想说：“今天我溜出去见到一个新人，他好像总是觉得生命飞逝，觉得脑中空荡少了很多东西，并且他很难安排和计划事情，我担心我的暗之力反应也会让我很难过。”

“啊，你遇见的那个新人是时属性，还好你拿到暗属性，虽然也会经历不良反应期，但暗的不良反应还好，相信自己就行。”

时祁渊适时发出询问，让声音充满好奇：“时属性？那是什么？”

司英呵呵一笑：“跟我的声属性一样废物，学徒期不良反应巨大，第二阶段后一个只能改变人们对时间的主观感知，一个只能改变人们的情绪感知，没有攻击和防御能力，是运气超级不好才会获得的属性。”

我的主属性这么垃圾？改变主观认知，也就是说让别人在早上误以为是下午？这种事抢掉对方手表一样可以做到。

时祁渊勉强在嘴边挂起笑容：“那位新人真可怜，不过，为什么这个属性莫老爷没有教过我，我看到的书上也都没有？”

“因为队长觉得时属性太弱，所以禁掉了。”司英不自觉地蜷紧手指，像是在为这件事感到不满，“所以我就是小队中最废物的属性。”

不，你不是。时祁渊第一次听到因为太弱所以禁止某项事情，不禁觉得好笑，他拍拍司英肩膀，安慰着说：“你的属性其实很优秀，我想大家能每天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你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且面临打斗时，你也是他们内心坚强的后盾。”

司英粲然一笑：“呵，不用废脑子夸我。”

啪嗒……

身后响起瓦片碰撞的声响，两人一同回头，见是深渊之子爬了上来。

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的甘蔗从小红门里钻出，站在屋脊上，背后映着蓝天白云，微风将衣角和头发吹起。假如以后营养跟上，调养好会是个灿烂的美人。

他弯下腰伸出手接出另一个人，是风七，穿着偏中性的衣服，有些机能风的酷帅感，干净利落的短发下依旧是厌世脸，但看向甘蔗的眼神夹了笑意。

时祁渊注意到，两个人手腕上都新增一道纹身，牵手时正好合成一条斩断的锁链。

“嗯？你也在？”风七拉着甘蔗走到屋檐，坐到他们旁边。

时祁渊：“你们也没睡啊。”

“嗯，”风七指指司英，“带甘蔗过来听笛子。”

甘蔗微微弯腰，使自己视线能越过风七直视他们，腹中的应声虫发出声音：“我觉得这个很好听，想多听听。”

不像每天睡觉被笛子吵醒的风七，他从到红房子的第一天开始，只有听到笛声才觉得安稳，才能放心睡着。

“在那边，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趁着晚上偷偷吹叶子给我们听，听完我们才能安心睡眠。”

时祁渊撞撞司英胳膊，用眼神告诉他：看吧，你们声属性都是了不起的人。

司英：“那个人吹的什么曲子，你能哼一段给我吗？”

甘蔗点点头，让腹中的虫子发出她记忆里的音乐，那段日子是最开心的时光。

小时候的深渊之子都要参加劳作，种田，建筑，饲养等都是他们，每天回到牢房，满身都是伤痕，过度的劳累让手脚都跟断了一样，虽然觉得生活就是应该这样，但身体和心理的疲惫令他们无法入眠。

而这时，会有一支叶子吹奏的曲调在角落扬起，听着能使人心情轻松，身上的伤口也减低疼痛，在这曲旋律中睡觉的深渊之子们能获得美梦。

当时甘蔗在曲子中做过一生中最好的梦，梦见自己离开牢房，进入一间红色的房子中，里面变质的食物再也不是一小份，身上穿有三层麻布，就连睡觉的草，也变成优质柔暖的草堆，他在梦里兴奋地张大嘴，从一个角落跳到另一个角落。

然而，每晚在狱中吹奏的声音只维持一年，然后谁也不知道去哪了。从那以后大家都恢复到只能勉强入睡的状态，甘蔗再也没做过有吃有喝的梦。

腹中的应声唱完一小段，司英拿起古笛续上，重复但温柔的旋律在屋顶响起。

时祁渊顿时觉得头脑无比清醒，心中无比舒畅，来深渊虽然始于寻找好友死亡的真相，但他在这里有了队友，有了牵挂，也开始像现世一样生活。

他觉得，这里也算是一个家了吧，哪怕自己到最终变异的时间要更短一半，也要在这段难忘的日子里尽量与每个人好好相处，完成自己在团队中的职责。

深渊给与他的，除去危险，还有充满自由的希望。

温柔的曲子慢慢减弱，司英吹得累了，放下古笛歇息。

风七看看依旧沉溺的甘蔗，朝司英问：“有没有多余的声属性晶石？”

“有是有……但你不是最嫌弃声属性的吗？而且开双属性就意味着多一倍风险。”

“少废话，我先带甘蔗下去睡觉，明天就给我。”

风七和甘蔗互相搀扶着起身走回红色小门，白衣下个高消瘦棕黑色身影紧贴着灰衣的娇巧玲珑，极为不搭却又显得十分和谐。

时祁渊看得百感交集，心想，甘蔗在这边应该挺开心吧，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希望有什么办法能减缓他的变异。

司英的古笛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呢，是要下去还是继续听我吹奏？我已经休息好了，可以继续。”

“我再坐一会，”时祁渊点点头，打趣地问道：“话说你怎么只吹奏，不弹唱呢？”

司英腼腆地回答说：“我唱得不太好听，声属性的人第二阶段开始就会自称为吟游诗人，而我只能自称为吹破管子的。”

“你都没唱过，要不唱给我听试试看？由我来评价好不好听。”

司英愣了一瞬，转过头看着他，在他鼓舞的眼神下犹犹豫豫张开口。

虽然身形单薄，但歌声可以浑厚而嘹亮！

时祁渊听到瞬间就感到了后悔，这是……来自地狱的歌声吧？！

四楼的窗户“啪”地打开，莫老爷将睡眼朦胧的脑袋探出窗户大喊：“现在是半夜！半夜！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的睡眠！”

司英羞愧地闭上嘴，无奈耸肩，眼神在说“看吧，我就说吧。”

时祁渊不好昧着良心夸他，指着古笛说：“至少，你的笛声很好听。”

……

接下来几天，时祈渊的不良反应越来越严重，完全失去时间观念导致很多事都无法做，索性过起了任人安排的日子。

但他事前提示过华伊，让华伊定制出完美的日程表，并派影子一直跟在身后，每天按时作出安排和提醒。

当然，华伊干得乐此不疲。

暗属性的不良反应也快速跟上，而且一点都不比时属性弱，他变得视力极差，恐惧阳光，每天像个吸血鬼一样躲在暗处，无法连贯性思考，身体也失去调节，经常想着迈腿但是直接摔倒。

随着时间的迁移，不良反应只多不少，时属性跟暗属性能有的反应他基本全数获得。最后仅存下一小部分理智，时祈渊决定放弃所有事情，开启成天在床上吃了就睡的生活。

他每天在床上不定时醒来，由华伊告知时间和状态，陆忘会时不时出现看望一下，其他队友也会跑过来慰问一两句。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在住院的精神病人，有时候连看望他的人是谁都想不起。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学徒期间反应的严重性基本对应第二阶段对属性的掌握。所以时祈渊的情况令大家充满期待，这样强烈的反应，相信他以后可以在暗之力的领域撑出一片天地！

只有华伊思考了很多，神明大人哪里会有什么学徒的不良反应，而且这也太严重了吧？！也许他在谋划什么，要到未知的地方处理一些事情，于是逐渐从这具躯体中分离出主意识，正好伪装成不良反应。他一定是信任我，才让我为他残留的部分制定行程和照看吧，我一定会保证完成任务！

……

不知到了哪天，时祁渊从睡梦中清醒，浑浑噩噩地撑着身体坐起，完全丧失时间观念和神智变得混乱的他只记得自己是谁，接下来会出现一只影子告诉一些事情，然后会有个叫陆忘的家伙掀开帘子看他一眼，说些话。

正等着，窗边突然钻出一个穿着黑衣黑裤，脸部被裹得严实的人。

“是谁？”

时祈渊刚问出口，那个人抬起右手，呈握拳式，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冰刃刺向他！

如今的时祈渊只是愣愣看着，都想不到要逃跑，好在对方没有直接要他性命之意，冰刃只是做威胁用，尖锐部位停滞在脖子前，抵住跳动的血管，跃跃欲试。

“别想求救，告诉我你们捡到的人在哪？！”

时祈渊迷茫地摇摇头，他不记得有什么捡到的人，他连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都不知道。

黑衣人看出他的迷茫，眼神一冷：“那你没有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