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问情山水

第二章：问情山水

水夫人回到大厅时，二小姐还未到，她在大厅里来回转了几圈，心中竟有一股火，不免发起了牢骚：“你们去吃你们的吧，这哪像个家？忙得在外面忙，捣乱的在外面捣乱，身体不好的躺在床上，我倒成清闲的。”

众丫环家丁更是大气不敢出，低头站着。

一会儿，外面一阵嘻嘻哈哈，女扮男装的二小姐连说带笑的回来了。

水夫人一看，火气更大了，她几乎吼着说：“先把你的衣服给我换下来，天天这样子，成何体统？”

思柔一看娘亲发了火，知道事不好，乖乖地跑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夫人又朝着小丫环杏儿发了火：“让你跟着二小姐，就是让你看着她别到外面惹事生非，你是怎么做的？”

杏儿站在那儿低着头一声不敢出。

思柔一会儿又跑进来了，只见她换了一身绿色的裙裤，配一条浅色腰带，头发随意地在上面盘了几个小卷，每个卷里插一粉色的小花，乌黑长发披散在肩上，略深的健康肤色，淡淡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尖尖的下颌。

活脱脱一副美人坯子。

她笑着说：“娘，你又生气了，别怪杏儿，她能管住我吗？这次的事你不知道！”

接着她将包子铺里发生的事跟夫人说了一遍。

水夫人听完后，气略微消了些，但她依旧长叹一声说：“思柔啊！爹娘从小教你做一个侠义之人，但你也要分清情况啊！阿壮是张家的大厨，他做得再不对，有张老爷管教，再说你还是个晚辈。他们只是吵嘴，你用得着出手打人吗？让你旺财叔向张老爷说明情况，免得生误会，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女孩子嘛！就应谨持一点，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岁了，你总是这样疯疯颠颠的，不想嫁人了？”

思柔“噗嗤”一声笑了：“娘，你也太夸张了吧！我们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规矩？都像我姐一样，那不天下大乱？女人都成什么样了？”

“思柔，不许说你姐姐，你是怎么做妹妹的？”夫人又生气了。

思柔吐了吐舌头，不再作声。

“你们娘俩又吵什么啊？”水若寒带着他的两个大徒弟走了进来。

三十四岁的水若寒，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同谪仙，右腰边斜挂一把白蓝相间剑套的宝剑。那饱满的额头显示着无穷的智慧，一双含情美目，更显其英俊潇洒，只是那双美目中似有说不尽的忧伤。

“爹，你可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吃饭呢！”思柔撒着娇跑过去抱住了水若寒的胳膊。

水若寒淡淡一笑。

三人坐定后，这顿饭也算顺利，夫人将思柔又惹事的事跟水若寒说了一遍，水若寒苦笑着说：“一天不惹事，就不是思柔了，像个男孩子。”

“爹，以后我天天穿男孩子的衣服，你把我当男孩子养不就得了。”

“那怎么能成啊！你还要嫁人呢，当男孩子养着，将来谁敢要你啊！”

“我不嫁人了，永远在家里陪着爹娘！”

“又在胡说！”

明知女儿胡说，但夫妻二人还是开心地笑了。

吃过午饭，他们各自回屋休息。

二小姐一边走一边跟杏儿说：“你说忆柔也真奇怪，不吃饭她什么事也没有，一到吃饭的时候，她就来劲，什么不舒服？装样给谁看呢？”

“唉！这大小姐娇贵的身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奇怪的？”杏儿不以为然地说。

“不对，她到了吃饭的时候就不舒服，是从五年开始的。你忘了，那年过生日时我吃得太多，吃坏了肚子，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爹爹每天都来看我，等我好了后，她就开始不到饭厅里吃饭了，什么心思？”

“要真是那样，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呢？真是让人猜不透。”杏儿一脸茫然。

主仆二人一抬头，正巧碰上下楼的月儿，她们二人的谈话自然被月儿听了个差不多。

但月儿没有作声，径直下楼。

思柔一看火上来了：“月儿，你没看见二小姐吗？哑巴了？”

“二小姐，您这是什么话？我本想跟您打招呼的，可你们二人不是谈得正欢嘛！我不想打断你们的谈话。”月儿笑着说。

“死丫头，别仗着大小姐有夫人撑着，你也像个人似的，再怎么说，你都是个死丫头，以后再敢跟我这么不客气，你小心着点。”思柔气呼呼地骂着。

“二小姐，我怎么敢仗谁的势？你能把谁放在眼里？自己的亲姐姐都不当回事，你还能把谁当回事啊？”

月儿不甘势弱地回着二小姐。

思柔刚要开口大骂，一抬头，忆柔笑语盈盈地站在了楼梯口。

“妹妹，回来了！我刚给你绣好了一幅手帕，呆会儿让月儿给你拿过去。”

那低而温柔的几句暖语，好似天籁之音，又如珠玑轻碰，让人如沐春风。

“忆柔，怎么又穿粉衣服？你难道不知道爹爹不喜欢粉色吗？难怪他不喜欢你。还有啊，你得管管你那不分尊卑的死丫头。”

忆柔的确穿了一件粉色的裙服，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如晶莹剔透的美玉，乌黑的农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本来如花的笑靥却一下僵住了。

“大小姐，我们回房去。”月儿拉起忆柔回了她们的房间。

姐妹俩的闺房都在二楼。二楼的中间是会客厅，西面有三间房，第一间是杏儿的，中间是二小姐的，第三间是方便的，这三间房内部都是相通的。同样，东边是大小姐的，第一间是月儿的，中间是忆柔的，第三间是方便室，还有些杂物，这三间也是相通的。

忆柔回房后觉得心口有点痛，便懒懒地斜靠在了床上。

月儿细声问：“大小姐，你想吃点什么吗？”

忆柔拭了拭眼角的泪，轻声说：“月儿，我不饿，你忙你的吧，我再躺一会儿。”

“唉！可你总得吃点东西啊！”月儿担心地说。

忆柔却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月儿只好将门掩好，退了出去。

六月的正午，整个水府都安静下来了，除了站岗值勤的外，几乎都在休息了。

忆柔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如此虚弱，亲妹妹为何如此不喜欢自己，而父亲为何总是对自己冷冰冰的。

所有的这一些，她都弄不明白，所以，她干脆不去想，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她又愁上眉梢。忆柔在屋内转了一圈，实在无事可做，便下了楼，沿着楼后的石径小路，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绿树繁花，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忆柔轻踏木板桥，慢慢上了望湖阁。这儿是她倾诉心声的地方，月儿专门为她在亭内准备了一架琴，还有桌椅，茶几，怕夏天的太阳太毒，又在亭四周用白色的绢纱围了起来。

忆柔轻轻地拔开细柔的绢纱，坐在了亭内琴旁。望着古色古香的瑶琴，她的眼泪又滴了下来。每当内心痛苦时，她总是来到这儿，抚琴诉语，告诉山水自己的愁闷。

此时此刻，她又想到了亲妹妹对自己如同仇敌般的话语，她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如此讨厌她。

忆柔抬起泪眼，眼前是一湖碧水，而水的尽头是高低起伏的小山，山上红花绿草，高树掩映。如此亮丽的景色，在忆柔眼中，却成了灰色。

她玉手轻抚，独自一人弹起了伤感的曲子。这曲很低，很轻，她怕弄醒他人。但这声音还是传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

吃过午饭后，水若寒同夫人回到房中，夫人语青叹了口气，水若寒轻声问：“语青，怎么了？”

夫人看了水若寒一眼，道：“若寒，难道你不担心忆柔吗？她总是这个样子，怎么办啊？眼看就十六岁了，也该嫁人了，可她那身体，怎么不叫人担心呢？你倒好，根本就不关心忆柔。”

一丝愁苦掠过水若寒的眉头，但只轻轻一闪，他便将其收敛了。继而笑笑说：“两个女儿，你多关心忆柔，我多关心思柔，这不正好吗？都关心一个，另一个会不高兴的。”

语青苦笑着说：“这倒也是。”

水若寒沉思一下，道：“你先休息，我去书房呆会儿。”

说完，他便一人去了书房。

水若寒同夫人住在一楼，中间是会客室，他们住在东边，西边是水若寒神秘的书房，不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进他的书房半步，这在水府也是人人都知的。

正当他又在书房中望着墙上的画像发呆时，他听到了那低低的、如泣如诉的琴声。他心头一沉，出了书房，循声去了后花园。

只见微风中望湖阁内白纱飘飘，一粉色佳人正手抚瑶琴，颔首低眉。

水若寒已听出那首曲名《问情山水》，曲意大致为：

“山青水碧，山水相依。琴幽声凄，情意难觅。

询山无语，问水无意。此中情谁知。”

忆柔依旧轻弹着，却没有留意水若寒已走上亭来。

一曲终罢，她轻叹一声，不觉又是双眼垂泪。

水若寒站在了忆柔身后，却没有作声。就在此时，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将他的白衣吹起了一角，正好吹到了忆柔的目光落处。

她不觉大惊，忙起身回望，竟然是水若寒，忆柔慌忙地起身问好：“爹，是您。忆柔打扰您休息了。我……”

水若寒竟有一阵的迷惘，但他很快恢复了冰冷的模样，淡淡地说：“回屋去休息！”

说完，转身下了亭子。

忆柔呆呆立在原地。

刚走下木桥的水若寒遇上了跑来的月儿，月儿一看是老爷，急忙鞠躬问好。

水若寒本已走下桥，但他又站住了，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照顾好大小姐，别让风伤着身子。”

“是，老爷，我会的，您放心好了。”月儿激动地应着。

她从来没见老爷如此关心过大小姐，这是第一次，她快步奔上望湖阁，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