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刚回到公司，戚染就被叫去了总办室。

这地儿戚染以前经常来，设计部成立之初，瞿湘每天一个想法，净瞅着她下班的点找她促膝长谈。

一会儿说要引进来，一会儿说想走出去，毒鸡汤没少熬，大饼天天画，畅想公司未来走出国际的美好蓝图，最终死在了那点入不敷出的账目上。

大部分人只有三分钟热度，大老板们可能有三个月。

设计部上一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上交以后，瞿湘就没找过她谈话，甚至两人在公司也很少碰面。

为了拉近上下级的距离，瞿湘的办公室规格并不大，低调的黑白风格，窗户都是常规的推拉款。

中年女人穿着白色羊毛大衣，吹开茶面的叶子，抿了口，才说：“坐吧！”

戚染弯腰坐在她跟前的椅子上，等候发落。

瞿湘放下茶杯，五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低头翻看文件：“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虽然你只有高中学历，但是，你的作品很有灵气。这也是我当初，撇开学历偏见，力排众议，将你拉来公司的原因。”

上来就拿人短处给人施压，不愧是谈判专家。

戚染从善如流：“感谢瞿总厚爱。”

瞿湘翻阅文件的手一顿，抬头看她：“你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设计部成立以来，一直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压力也很大。”

戚染懂了，这大概是叫“弃车保帅”？

当然，戚染也没那么脸大觉得自己够得上“车”的本事，现在应该是停留在打预防针的阶段，通俗点来说——

砸了，她走人。

成了，跟她无关。

瞿湘继续敲打：“林氏集团的设计师比赛，其实就是‘扶贫’，我们这些小品牌想走原创设计的道路，基本上都得过这道坎。如果这次我们拿不到参赛名额”

戚染：“我会主动辞职。”

瞿湘眼神透着满意，嘴上还是说着场面话：“也不至于，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咱们还得慢慢来嘛！”

戚染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说的对。”

瞿湘大手一挥：“好了，你先出去吧！”

-

出了办公室，戚染直接去找宋雨禾。

其实，她并不怕辞职，也从来不觉得学历这块有什么好自卑的。

她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怕麻烦就别开始，既然已经行动了，也就没什么好畏手畏脚的了。

毕竟，大不了就是走人。

回到设计部，宋雨禾提心吊胆：“怎么样？没说什么狠话吧？”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戚染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上次我们搜集的那些工作室的联系方式你那里还有吗？”

宋雨禾：“有，我没舍得丢。”

宋雨禾是属于，在路边接到男科宣传荷包纸巾都会拿回公司的人，用完纸巾她还把那包装袋都叠放整齐舍不得丢，口头禅是“没准儿以后有用”。

桌上一堆吃喝宣传卡片，奶茶代金券、火锅赠品券、游乐园成人票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找不出的。

两人翻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把摄影工作室的名片和宣传单筛选出来了，跟摄影有关的都翻出来了。

林林总总，大概二三十个，其中不乏一些拍证件照、艺术照、全家福的照相馆。

甚至连摄影培训班两个人都没有放过。

戚染把这堆联系方式分成几份，设计一部的几个人都在帮忙联系。

一个下午过去，结果是全员摇头。

宋雨禾：“都说已经满了，极个别觉得我们报价太低，我还碰到个神经病，说早就关门大吉了骂我给他打骚扰电话！”

几人七嘴八舌提议。

“要不要联系外市的？”

“外市预算不够啊，人家开车过来还要算食宿呢！”

“有些网红摄影师应该可以试着联系？”

“有名气的不会鸟你，没名气的自然不咋地，你看不上。”

“要不，咱们试试报一下三天摄影速成班？”

“你信吗？”

“”

当然，大家也只是说笑，专业的宣传片还是得找专业人士。

戚染不喜欢争吵，说话的人多了她也觉得头晕，借口去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在跟人打电话，她身材娇小，说起话来五官各自生动各自的，互不干扰，正是瞿莹，瞿湘的侄女。

瞿莹的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开了扩音。

“宝贝儿，气消了没有？那女设计师，这回怕是得卷铺盖走人吧！”

瞿莹撒娇：“还没呢，人家脸皮厚着呢！我倒是要看看，快过年了，她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摄影师，到时候让我小姨给你提价，记得给我分成哦！我还故意跟人家说你ktv的项目有十来万呢！”

两人说了几句肉麻话，然后挂了电话。

戚染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视线就对上了，方才那一系列表演明显是故意给她看的。

瞿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你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戚染不怒反笑：“我只是觉得好奇，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一进公司就针对我？”

设计一二部每次的争端几乎都是瞿莹挑起来的，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戚染都是睁眼闭眼与我无关，没想到这回还胳膊肘往外拐。

你可真是你小姨的好侄女。

瞿莹见她还笑得出来，目露狠光：“就你也配得上谢锦？也不照照镜子，一个没人要的大龄剩女，他也就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

瞿莹是t大设计师专业的，t大每年向林氏集团输送的人才相当可观，有脑子的都会选择林氏，除非，她是个恋爱脑。

事实跟心中的猜测相差无几。

戚染反而舒了口气。

她就是个打工的，目前为止，除了完成上级指令没有任何理想抱负，每天得过且过。她不觉得瞿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方式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出了问题她就努力去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接受一切结果。

没有什么，比还能活着解决问题更好了。

已经到下班点，设计部没剩几个人。

宋雨禾今天有事，没办法陪她在公司加班，见她工位上的名片有几张散落在地上，戚染帮忙收拾了一下。

凳子角下压着张暗色调的名片，一眼看过去像是某家火锅品牌。

戚染抽开凳子，捡起来一看——

串串工作室。

正面只有这五个字，背面是各类串串的卡通画，乍一看，与普通食品的宣传卡片相差无几。

仔细一看，四个角是相机镜头拆分开来的。

背景图可能是某次吃火锅随意拍下的，视觉上有一定美感，反正宣传这家火锅店的目的是达到了。

肚子饿了的时候，可能会想扫码联系对方，然后，咨询拍的是哪家火锅店。

就连地址，都是在某鸭血粉丝火锅店内。

名片都做得这么敷衍，戚染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把卡片跟一众食品宣传卡堆在一起。

下班关灯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张卡片找出来，装进了包里。

-

岑川大学毕业后就来宣城开了摄影工作室，除了宋起，顾南和周础都是以前大学摄影社的。

这次过年前后的空窗期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说到要放大长假，几人还怪不习惯的。

岑川昨晚熬了通宵，快中午才起，听几个人酸啾啾说舍不得放假和别离，没声好气：“给你们放假都不开心，也没人拦着你们就地过年啊！”

岑川踩着拖鞋，胡乱抓了把头发，接了杯咖啡：“不想放假直说，我这里一堆事等着分摊呢！”

他心知肚明，几人表面上抱怨，指不定背地里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周础和顾南都是外地的，之前其实想过请假回去过年，岑川也批了，最后由于工作太多，两人实在是不忍心丢他一个人在这儿。

这么几年过去，家里人已经催了他们很多次，让回去相亲结婚。

宋起家在本地，比他们小两岁，前女友嫌弃他拍视频穷酸，分了。家里人没少劝他转行。

至于岑川，孤家寡人一个。

周础和顾南以前在摄影社就没见岑川身边有什么人，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但是岑川那张嘴，就是好好的，长在他脸上了。

周础动作最迅速，订了下午的机票，临走不忘交代：“川儿，你喜欢的那个明星有新剧播出了，我刚好续了会员，已经把最新的几集下载给你了！”

宋起怀疑自己听错了：“川哥还追星啊？看不出来，是哪位美女？”

顾南插了句嘴：“男的。”

宋起惊讶了老半天，然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就是，您单身这么多年的理由吗？”

岑川踹了脚他的软椅：“滚远点。”

实在是不能怪宋起惊讶，岑川这种追求者无数，却在感情生活上活得断情绝爱像和尚的人，现实生活中真的已经不多了！

宋起冒死开口：“这真的，不是什么因为明星工作特殊，所以伴侣不得不藏头露尾的，套路吗？”

岑川在他脖子扫了眼：“再胡乱脑补，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掐头去尾。”

宋起：“”

手机信息振动，救了他一条狗命。

宋起点开，是微信新朋友添加，工作手机上的。

他看到添加验证消息，举着手机，朝岑川那边晃了晃：“川哥，好像，来活儿了！”

岑川看也不看：“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