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早上，设计部落灰的会议室重见天日，难得开了一次会议，为即将到来的设计师大赛做准备。

瞿总让人拿了一堆资料过来，每人发了一份。

“相信大家都有关注，这次的大赛明星设计师蒋芊芊已经确定会参与，内部传言，她应该是大赛的评委。”

瞿总点开ppt：“蒋芊芊这位设计师，名气很大，粉丝众多，她个人的设计风格多变，曾经有人想总结她入圈开始每个时期的设计风格变化规律，都失败了。”

“尤其要注意的一点，她最痛恨的就是抄袭，所以，大家在创作的时候，最好规避一下那些明显相似的元素，不然，她的粉丝会很有意见的。”

有人提问：“瞿总，这次参赛的名额，怎么出呢？”

瞿总点头：“给你们一周时间，每个人按照春夏秋冬四季的主题出图，一张或者多张都行，到时候匿名投票，票高者得。”

“”

散会后，戚染在茶水间接水，宋雨禾碰了她一下：“染染，想什么呢？水溢出来了。”

“没什么。”戚染松开饮水机上的手，她拿纸巾擦了下溢出的水。

宋雨禾把手里的文件给了她一份：“还说没想什么，这是那个设计师的资料，你放桌上忘记拿了。”

戚染：“哦，谢谢。”

宋雨禾也不知道她这两天到底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过完年之后，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一种疲软的状态，每个人神情都恹恹的。

瞿莹突然从二部走过来，拍拍手：“诸位，晚上都有空吗？我生日，想请大家一起聚聚！”

宋雨禾小声鄙视：“才说要投票她就来笼络人心了，我们设计部就她的图最丑，匿名一下子都能看出来，匿不匿有什么区别”

刚说完，瞿莹走了过来：“戚染，你去吗？”

戚染：“我”

瞿莹：“设计部也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借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宋雨禾翻了个白眼，没安好心的黄鼠狼！

见戚染没表态，瞿莹：“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定位了。”

“”

等人走后。

宋雨禾：“染染，你真去啊？”

戚染叹气：“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她坐下，翻开手边蒋芊芊的资料，开始补课。

22岁，国内各大赛事的奖项都拿了个遍，确实年轻有为。

身材样貌和家世都很好，作品都是一等一的，难怪能成为圈里的明星。

不过，戚染觉得有点很奇怪，虽然蒋芊芊的作品风格迥异，但是每张图，连落笔习惯都找不出什么相似点。

戚染未做多想，欣赏完对方的作品，翻到中间的页面，那里提到了对方的家世。

戚染随意扫了眼，正要掀过，却在看到某个名字时，如遭雷击。

亲属那一栏：父亲，戚显寂。

底下资料写着，蒋芊芊是hd集团的千金，戚显寂的宝贝独生女

戚染忽地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人群里，屈辱的感觉自下窜上来，每一根神经都在绷着疼，各种声音在脑子里打乱仗，她面色刷白，一阵反胃。

她从桌上站起来，快步走进了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没事的，没事的”

“不用想这么多，跟你没关系，不用在意”

她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喃喃自我开解。

效果却不怎么好。

错综复杂的信息搅合在一起，理出一条线来——

所以，岑川的未婚妻就是戚显寂的独生女。

优秀，瞩目，在阳光下大放异彩。

而她，只能藏在阴沟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

夜幕像墨一样晕染开来，绚丽的灯光浮起在城市上空。

许是巧合，瞿莹的聚会地址在“旧时光”商圈的ktv，乘坐电梯的时候还能看到宣传片的广告投放。

戚染看过岑川之前给他们公司的宣传片，对比电梯里的这个，感觉ktv老板是个冤大头。

包厢里，瞿莹张罗着同事坐下，门打开，她又迎进来一批人。

其中有个人瘦成杆，尖嘴猴腮，他手一扬：“大家随便吃，这顿算我的。”

随后，他身后出现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光落在他脸上，透着熟悉。

“染染，”瞿莹叫得亲昵，她指尖在下巴处点了一下，眨眼，“这位薛先生是我表哥的朋友，他说，你们之前，貌似有什么误会。”

戚染：“”

他是，上次在ktv见到的那位，薛国强先生。

没记错的话，当时，也不是自己把他送进去的。

薛国强努力睁大并不存在的眼睛，他从桌上倒了一杯酒：“没什么误会，不过是，想请这位小姐喝杯酒，认识一下？”

戚染心头浮起一丝不安，在场这么多同事，料对方也做不了什么，她自己拿了一杯酒：“认识就不用了，喝一杯还可以。”

她酒量还行。

一杯下肚，戚染不自觉又想到从前。

岑川是不喝酒的，也不抽烟，男生们或消愁或猎奇的不良喜好，他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有次社团聚会，戚染喝得有点多，就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喝酒啊？”

岑川却反问：“你不是喝吗？我们家，以后有一个人喝酒就够了，另一个用来收拾醉鬼。”

“”

谁都曾想过以后。

而以后，也不可能按照世人的设想来。

接下来，薛国强的眼神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黏在她身上。

戚染如坐针毡，她下午没怎么吃东西，包间里的烟酒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群人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戚染平常在公司就跟宋雨禾的话多一点，主要是两个人工位比较近，宋雨禾嘴巴又闲不住，她跟公司其他人就平常工作的简单交流。

宋雨禾半路家里有事被叫走了，戚染想着，自己也要不要假装家里有事。

心里这么想，身体已经开始行动，戚染拿起包：“我去一下洗手间。”

刚到门口，听到身后有人道：“我也去一下厕所。”

“”

出门以后，戚染脚步加快，她尽量走到人多的地方，两只手放在兜里，一边是手机，另外一边拿着一瓶防狼喷雾。

戚染转了几次，这ktv包间跟迷宫似的，本来想去大厅，越走却发现人越少，越安静。

该死的，又迷路了！

她只能尽快走到一个电梯口，身后原本消失的脚步声突然又出现，渐渐靠近，她眼角余光瞄着瓷面墙反射的人影，摸出手里的事物。

看到，下一秒，身后那人的手探过来。

“别过”

“是我。”

听到熟悉安稳的声音，戚染的防线卸下。

-

时间的指针像是回拨，电梯口的窗户关了，ktv的暖气蔓延至此。

两人直面着电梯，距离咫尺。

岑川目光凝视着她绯色的面庞，眸色顿沉：“你喝酒了？”

戚染吞咽口水，视线飘忽：“一点点。”

男人忽然凑近，气息落在她肩头，吸了吸鼻子，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谎言：“可不止一点点那么简单。”

“你怎么在这儿？”戚染蹭鼻尖，不自在转移话题。

“你说呢？”岑川微微躬起的背挺直，并没有卖关子，实话实说，“顾南有个同学在宣城派出所工作，他跟我说，上次那个胖子出狱了。去你们公司拍摄的时候，工作手机加了你们设计部有些人的微信，看到有人发了朋友圈。”

他有条不紊，把过来的原因嵌套在里面，还透出一条“蓄谋已久”的隐藏线。

戚染眼皮微敛，藏起复杂的心绪：“哦”

心里不由得感慨万恶的大数据时代，大家好像都无处遁形。

“能走不？”岑川问。

戚染点头：“能。”

电梯正好下来了，门打开，戚染走进去，发现岑川站在外面没动。

他眉眼间的笑意灼人，颇有些遗憾道：“还以为，你能给我的怀抱或者后背，一个充当交通工具的机会。”

戚染：“”

-

岑川再次把人送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里的人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门口的刷脸验证系统已经修好了。

这次车门没有锁，戚染很顺利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还没走两步，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过来。

“染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场景和话语都似曾相识，岑川站在她身后，“我要的答案呢？”

戚染没回避。

她顿步，闻着夜风里的烧烤味和熏人的酒味，平静说：“因为，不喜欢了。”

哗啦，有什么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戚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把心目中构思好的语言说出来，她继续道：“我那个时候很纠结，你对我很好，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可是某天，突然厌烦了这种感觉，我觉得，那可能是新鲜感过了吧。”

“后来，我妈说要出国，我就，跟她一起。”

她回答的很认真，洋洋洒洒，准备的腹稿可能还没念完。

岑川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他插在兜里的手轻颤：“那手链呢？”

戚染：“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还是挺好的，我那个时候，也还没完把你放下。所以当时留了一颗，后来不知道丢去哪儿了，上半年收拾回国的时候才看到，在夹缝里。想了想，反正不占空间也不费力，就，带回来了。”

“上次，是借给同事绑头发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岑川气笑了：“你那天用一个几乎用不了的公用电话也要拨号，就只是为了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跟我说这个？”

戚染：“对。”

岑川看着她，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这么多年过去，你放狠话和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是跟当年一样，别无二致。

他满怀期待的赶过来，像所有电影情节展示的那样，期待一个英雄救美后的圆满结局。

到这个地步，他还自我反省地想：是我太心急了吗？

其实，上次微信后续没收到对方的回应岑川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没到最后就别提早结论的渺茫希望。

他就自作多情了那么一回。

结局如当头棒喝。

怪他自己，不长记性。

“行，”岑川后退一步，面露讥讽，“难为你的新年礼物送得这么迟，让我多开心了几天。”

末了，他又想到什么，自嘲笑了声：“所以，在我满心欢喜、千方百计想要跟你复合的时候，你却在想怎么摆脱我？”

“戚染，你觉得，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戚染麻木道：“抱歉。”

“好，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岑川干净利落转过身，打开车门，“既然如此，我就不碍你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