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掀开帘子，踉踉跄跄的进入卧室，颤抖着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浑浊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是夜，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落，给十万大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小屋前，阿木把一块瘦肉放到老头碗里，“老头子，你说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些九耀圣地的大修士来咱们这干嘛？”
老头子没有回答，默默的扒着碗里的饭。
阿木撇撇嘴，嘴角突然露出阴险的笑容：“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
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小屋前只有碗棋的撞击声。
阿木摇头一叹：“你这老家伙，路都有走不明白，一天不吐两口血沬子都难受，人家找你干嘛，请回去打菜刀？”
说着，阿木又给老头夹了一块肉，“你最近咳血沬子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多吃两块肉补补。要我说，你也别打铁了，好好在家待着，指不定还能多活……”
“我快死了！”
干涩、嘶哑的声音打断阿木，后者冷不丁的打个激灵，似乎是被老头的声音吓到了。
良久，阿木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一年了，眼前这个老头，只有刚捡到他的时候，会哭两声，笑两声，下了床之后，更是从未说有过喜怒哀乐。
如今一开口，却是吓了阿木一大跳。
不过他并未在意，低头扒了口饭，无所谓的道：“死就死呗！镇子上一年咋不得死上七八个，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而且，说不定哪天我进了杜子也出不来了。
再说了，一年前我捡你的时候，本来就没想着你能撑多久，能多活这一年，你就偷着乐吧！”
老头一愣，好像对阿木的话很赞同，后者将最后一口饭咽下，放下碗筷，“拖了我一年，你这老家伙可算要嗝屁了，过两天进杜子给你选口棺材，找个风水宝地，送你最后一程！”
说罢，阿木起身收拾碗筷就要离去，老头突然抬头，浑浊的眸子盯着阿木，“我可以教你修行！”
阿木撇撇嘴不以为意，“得了吧老家伙，大修士那个不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你见过谁走个路都晃荡！”
说罢，想要转身离去，却发现四肢如同被捆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下一刻，竟然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他娘的，还真飞起来了！”
看着不断远离的地面，阿木目瞪口呆，“哎呦，你个老家伙…”
正惊讶着，突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阿木刚要破口大骂，却见老头猛的咳出两口血痰，身子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老头，你…”
他赶忙跑过去扶住老头：“都这熊样了，你还显摆个啥。”
老头摆开阿木，想要直起身子，身体却发出咔咔的响声，那是他的骨骼在寸寸断裂。
老头后知后觉，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满口狂言的天骄王了！
生命力流逝殆尽，身躯腐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神藏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
似乎看出了老头的失意，阿木赶紧避开话题，“坏了，还烧着水呢。你赶紧回屋去，要不等会锅底都烧干了！”
说着就要送老头回屋，后者摆开他的手，目光暗淡，颤巍巍的向屋内走去。
突然，阿木叫住他：“老头子，今晚早点睡，明儿个给我说道说道啥叫修行，咱也想变成在天上飞来飞去，走到哪里都让人卑躬屈膝的大修士！”
老头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顿。阿木看着他颤巍巍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头。
走进小屋，老气喘吁吁的再次拿出那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像抚摸情人一般，慢慢滑过盒中那条染血的轻纱。
“晴儿，一年了，我要来找你了……”
孤独萧索的背影，充满了说不出的心酸。
驻足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放起染血的轻纱，颤巍巍的躺在床上，想要哭，却发现眼泪早已流干。
不错，老头就是杜辰！
一年前中洲东南域，如日中天的大秦小祖宗，天骄王杜辰。
然而，现在如日中天离他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骄王，早已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死了！
新婚之夜，大秦古国惊变，齐天阁与九耀圣地齐齐杀来。
大秦四祖独战双圣；五祖，六祖，为护送他离开，燃烧生命力而死。
七祖引动地脉，拖着数名道尊走向死亡；
数十位大秦名宿极尽升华，命陨九阳山。
杜夭夭双眼被挖；小道士强行觉醒命运之眼算计圣人遭受天谴，失去一条手臂，董越太阳圣体复苏，横击圣人半废。
甚至就连他心爱的人儿，独孤孤晴，也为了守护他喋血虚空。
那一夜，九阳山染血！
那一夜，大秦古国覆灭！
那一夜，硬抗轮回殿的圣人，他燃烧圣血与生命，但终究还是败了。
所有人都走了，独活他一个！
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在眼前闪过，杜辰心如绞痛，每天活在煎熬与负罪感中。
他想不清楚，在闭眼之前，那一拳已经落下，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大秦四祖？还是国主杜无痕，亦或是墨爷？
他更倾向于后者。
可是，这一年来他互换墨爷，从没有得到回应。
他用残存的神力沟通神庭，镇天碑消失了，墨爷也不见了踪迹，唯独剩下那个躺有他地球本尊的水晶棺，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杜辰苦笑，连墨爷都抛弃他了吗？
现如今，他想报仇，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年前那一战，他身躯遭受重创，修为全失，生命力流失殆尽。
连走路，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比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也相差甚远。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更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身体在腐朽，甚至会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他知道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而且，冥冥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那是即将降临的圣怨。
现在，他总算明白初次见面时小道士的欲言又止了。
原来所谓圣怨，不仅仅是针对的他个人，也是针对的他的身边人。
真是可笑！
明明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抗？
尤其是他在乎的人！
他爱的人！
爱他的人！
终于要结束了吗？
可是他想死，却不敢死！
因为，他还没有报仇！
不敢去面对死的大秦老祖、名宿，也不敢去面对这块轻纱的主人！
而且，他要感谢阿木，这个纯朴、平凡、却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少年……
次日，天蒙蒙亮，杜辰刚推开房门，便看见阿木坐在门前，面前已经摆好了饭菜。
“老家伙，赶紧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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