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杨阿婆到底有些年纪了，一直跟着小杨玉忙碌，不知不觉消瘦很多，抵抗力大约因此变差，回到小镇之后，精神一下放松下来，竟小小生了场病。

“瞧你，”杨阿婆躺在躺椅上挂着点滴，脸上带着笑，瞧着精神头也比前两天好了许多，“阿婆不是跟你说了，就是一点中暑而已。”

她有了力气，忍不住又絮叨起来：“本来嘛，刮一下痧就好的，便宜得很，你非要叫去看医生，瞧瞧，这一天天挂吊针，浪费钱。”

小杨玉坐在小凳上，将下巴依着扶手，眷恋地挨着杨阿婆的手，红着眼眶不吭声。

杨阿婆顿时舍不得絮叨了，忙说：“乖囡，别担心，阿婆很快就好了。”

小杨玉小小地抽了下鼻子，嗯了一声，振作起来：“那阿婆闭上眼睛养养精神，我去给阿婆做饭。”

这两天小杨玉挖空心思给杨阿婆琢磨饭食，好让她在本就容易食欲不振的夏日多吃点饭菜，又加上担忧着杨阿婆的病，瞧着小脸都瘦了一圈。

杨阿婆忙喊住她：“坐着坐着，多歇一会儿，现在还早呢，咱刚吃了点心也不饿。”

又安排着：“等到了下晌，你打电话让你月华姨来时带份小馄饨就行，我有些想吃呢。”

知道杨阿婆生病，尽管正值旅游旺季，月华表姨还是每天都会到小院来看看。

有时是摇船载客经过这边，顺道下来瞧一眼，有时就是带着姨婆专程来探望。

杨阿婆知道她每天都来，让她顺路带一份小馄饨就也便宜。

且小馄饨有汤好下口，又有肉能补充营养，小杨玉也能放心她吃。

杨阿婆伸手摸摸小杨玉小脸，给她抹去额际一点细汗，眼中满满的慈爱。

这几天小杨玉一心想着她，都没正经安下心来好好吃点东西。

想到这，杨阿婆又说：“乖囡，你小小切一块西瓜来阿婆吃。”

又殷殷嘱咐：“你自己也切着，陪着阿婆吃，帮阿婆提提胃口。”

小杨玉总是爱看杨阿婆要吃东西的，忙去切了西瓜来，仔细给去了籽，送到杨阿婆嘴边。

杨阿婆先看她香香地吃了一块西瓜，才慢吞吞自己也吃起来。

吃完了西瓜，又坐一会儿，点滴便打完了，小杨玉熟练地帮杨阿婆摘下针，又拿消毒棉按了会儿止血，两人便躺床上去休息。

杨阿婆这两天睡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倒是小杨玉，这几天累着了，又是小孩身体，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杨阿婆瞧了瞧屋角吹着细细凉风的空调，给她盖了一角被子，又给自己也盖好了，才继续闭目养神。

到下半晌，月华表姨带着小馄饨过来，同来的还有精神奕奕的姨婆，带着一罐银耳甜汤和几样开胃小菜。

几人摆好饭菜，围坐一起吃。

杨阿婆被大家陪着，胃口也好上许多，正经吃了一碗小馄饨，就着热汤出了点细汗，整个人都痛快不少，不知不觉又跟着吃了几筷小菜。

不过饭后的甜汤她是实在喝不下了，只就着小杨玉的碗喝了一口尝尝味道。

不过这也已很好了。

大家正饭后闲坐，杨小妹也带着小儿来看杨阿婆了。

说起来，因为有杨阿婆跟着小杨玉在省城，杨小妹就很少再上省城去。

加上小八喜上了幼儿园，她白天就空出许多时间来。

本来她还想要不要出去找点活干，被她婆婆劝住了。

按她婆婆说的，如今他们家都请着店员了，哪里还要她出去干活，专心照顾小孩就行了。

再说，就算如今她没再多管小杨玉，可毕竟当初还是她辛苦带出来的，小杨玉的钱一直也没少了她，实在犯不着再出去干活。

杨小妹想着的确是这个理儿，就安下心来，每天只是在店里待一待，家里又有她婆婆操持家务，日子过得清闲，整个人都富态不少。

杨小妹坐下来，跟姨婆打过招呼，又看了看杨阿婆精神头，跟她闲说几句。

等大家继续聊起天来，她便似不经意般转头，同小杨玉说起了话：“小囡，你小陈叔叔还记得吧？”

小杨玉点点头。

她当初第一次拍童模照，就是由小陈叔叔的父亲——镇上围巾厂的胖胖老板——陈伯介绍的，去的省城小陈叔叔的童装厂里。

只是后来她在童模圈里名气大起来，就渐渐不再接他厂里的活儿了。

杨小妹笑道：“你小陈叔叔前些天特意找到我家来，说这两年厂里衣服渐渐卖不好，问你能不能去帮忙当当模特。”

不等小杨玉说什么，杨小妹又道：“我想着毕竟大家都是画水镇上人，当初又是第一个请的你，说是你领路人也不为过，这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推脱。”

小杨玉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毕竟什么话都已被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旁边姨婆不知什么时候已没再跟杨阿婆说话，侧头过来笑道：“小妹，你家小八喜长得可越来越可爱了，瞧这白嫩嫩的小脸蛋儿。”

杨小妹不明所以地笑着谦虚几句：“哎，他婆婆疼他，养得娇了。”

姨婆就道：“我看咱小八喜也可以去试试童模这条路呀，说不定也能给他妈妈赚大钱呢！”

姨婆伸着手指点点小八喜的嫩脸蛋儿，笑呵呵地逗他：“是不是呀，小八喜？”

小八喜可听不懂大人话里的官司，见人逗他，就捧场地‘咯咯’笑起来，讨喜得很。

杨小妹这才听出姨婆话里所指，脸色微红，有点恼怒又有点尴尬。

姨婆见她没话，也没再刺她，毕竟是外甥女，总要看杨阿婆的面子。

旁边月华表姨却是要多说几句，告诉杨阿婆：“小姨，你们不常在家不知道，他家的衣服现在质量不好，大家都说呢。”

这乡里乡亲的，附近十里八乡卖童装的小生意人都爱去小陈老板家进货，图个方便省心。

只是小孩穿的衣服家里大人都是分外上心的，这质量一变，马上就察觉了。

小生意人本钱少，失了老客，马上就不愿再去他家进货。

如此，虽然乡人进的货只占厂里产量很少的一部分，不会让它伤筋动骨，但在乡亲间的口碑已很难挽回。

且时间久了，不止乡里，外头合作好些年，大量铺货做批发的生意人也颇有怨言，流失了大客户，厂里这生意自然就好不起来。

只是，他家厂子要想重新好起来，首先得要挽回声誉，解决最根本的质量问题，又岂是小杨玉这样小小一个童模，去拍套照片就能轻易左右的？

杨阿婆点点头，跟杨小妹说：“你也知道，小囡现在就是读书演戏，那个虹姐都已经很少给她接童模的活了。”

杨小妹有点讪讪的：“这不是乡里乡亲的……”

姨婆忍不住再刺她一句：“乡亲怎么了？小囡还是你家里人呢！”

别的不说，让小杨玉去拍质量不好的童装，这不是上赶着让人闲话嘛。

杨小妹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杨阿婆见她尴尬，到底心软，就拿话岔开去：“说起来，也是子不随父，你看咱们镇上那围巾厂，就没人说一句不好。”

月华表姨点点头，她因为摇船，常常往画水镇这边来，知道的也多：

“那老陈老板的确是个厚道人，开着厂子帮衬镇里不老少，听说平时还修桥铺路的，可惜，小陈老板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了些。”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

如此，杨小妹提议的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大家继续话起家常来。

杨小妹在旁边闭嘴听着，脑子里想着刚才一幕幕，总觉得有些丢了脸面般地不自在，勉强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带着娃儿走了。

小八喜倒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被大家逗得‘嘎嘎’直笑，可爱得很。

见他妈要抱他走，还有些不愿意，扭股糖儿似的别扭了一会儿，被姨婆亲热热抱着喂了小碗甜滋滋的银耳汤，才心满意足地被他妈妈带走了。

姨婆逗娃娃逗得有些意犹未尽：“有小娃儿在才是热闹，咱们老人瞧着都开怀许多。”

她点点依着杨阿婆的小杨玉：“偏偏你家小囡儿和我家小妹儿，都是文静的性子，可人疼归可人疼，总是少了些热闹看。”

杨阿婆笑：“这还不简单，你家姚华小时候磨人，这会儿就让他赶紧着生个娃娃，说不得，你家就有得热闹了！”

姚华是姨婆儿子，月华表姨的弟弟，大学毕业后在外省工作，据说还没对象。

“他？”姨婆没好气，“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我不过吃饭时候提一句嘴，他就说我催婚，受不了我了，我哪里还指望他生孩子呢！”

大家都笑起来。

姚华是个跳脱的性子，如今二十七八了，也还没心思考虑结婚生子。

如此说一阵家常，月华和姨婆就回转了，杨阿婆和小杨玉也早早睡下。

杨小妹这边回绝了小陈老板，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想想当初，不都是她一趟趟陪着小杨玉赶场，虽说都有车接送，不用她太劳动什么，但毕竟总有情份在的，不想如今人大了，翅膀硬了，竟叫不动了。

她又抱怨起月华，自家的事，要她来插什么嘴，说什么质量不好，不就拍个照，又何必去管人家衣服质量？

至于姨婆，毕竟长辈，看她抱着小八喜喂甜汤的份上，就不说她什么了，只是，干嘛要说让小八喜去做童模呢，热天穿冬衣，冷天穿夏衣，想想就要心疼的。

她心里不太爽快，见到丈夫回来脸上也没太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