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享受生活

林漠战后第三次进入那栋楼。

她这些天一直在回想，突然的爆炸、预谋成刀钥的定时提醒，也许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c3闯进这栋楼。

当天的逃生路线有多种可能，这栋楼位于是伴侣机器人功能研发中心西侧，主楼有人进出，给了他们相对安全的错觉。

从裙楼潜入进去，寻找武器、装备用以反击，如果需要与永恒公司对抗，研发中心还有一大群没下班的研究人员。

进入之后发现五年没有使用，必然会让人一探究竟——不对，也许c3知道这栋楼里可能会有问题，才会在她想要去找刀钥时，毅然与她分开。

精心设计的致命陷阱，虫族生物辐射污染又能快速削弱人的意志力和战斗力。

c3失去了全部身体没有在痛苦中牺牲，可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后来去找王暻，大概是察觉到了他是幕后主凶。

因此，对王暻直接审判、行刑。

林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来这里，直觉让她再来现场看一下。

隔着防辐射轻甲的面罩，被刻了无数“木”字的房间看起来特别怪异，仿佛是什么符咒从地底蔓延上去，直到人力所不能及之处。

刻痕新旧不一，笔顺缓急不同，尘埃污染也有轻重。

林漠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小章鱼挂在她的后颈已经睡醒一觉了，她还在看。

小蓝：「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林漠：「那天我看到这个房间，再加上怪物身上的项链，下意识地确认他是我的小队长……心情糟糕，也就没什么追查的动力。」

小蓝：「你想说什么……」

林漠：「想说我太蠢了，这些都是假的。」

小蓝：「你认为真相是？」

林漠：「刻痕是假的……虫族基因就算记得‘木’字怎么写，不同材质的刻痕深浅还是有区别的吧。」

硬到可以抵抗激光枪的特种玻璃与普通钢木制桌面，硬度差别很大。可是现场的刻痕深浅没有变化，很难想象失去意识的怪物还知道控制自己肢体的力度。

——这要是人类的强迫症，得是帝皇级别的。

小蓝：「……还有呢？」

林漠停止了与他的交流，仅凭刻痕深度就说造假不严谨，可是怪物残骸里的项链，出现也太突然了。

仿佛急于向她证明卫玉衡就是她的小队长，急于逼迫她回忆往事，放弃真相的搜寻。

她重新搜索了每一个房间，这次逗留时间长达二十多个小时，久到苏北沙都忍不住亲自换上防辐射轻甲，进来抓她出去。

林漠望着苏北沙，摆出全力战斗的姿态，“苏先生，这对我很重要。”

苏北沙深深叹息，几架自动警卫机器人已经缓缓绕到林漠背后，看起来她并没有发觉，他有意拖延，摆出认真的态度问：“你发现了什么，我们来共享一下情报。”

“我猜……我们可能会有两个以上的敌人，也许还没有发现。

“第一个敌人，制造了爆炸案，诱导c3来这里，用怪物加害他。

“第二个敌人，在战后制造了刻痕屋，使用项链诱导我认为卫玉衡就是我的小队长。

“第三个敌人，曾经尝试人类与虫族的基因技术——如果真的造出高辐射不畏死产量又极高的人虫混合战士，我们怎么办？”

林漠认真望着苏北沙，“想到这些，我睡不着觉，你能……”

她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矮身贴地一个翻滚，躲进了旁边的实验台下。

苏北沙刚反应过来，警卫机器人没有射击角度嗖地冲过来，“无形之刃”的刀锋已经从实验台下突然划出，半空中斩碎了两架警卫机器人。

接着，“无形之刃”的刀锋已经贴在苏北沙的咽喉。

别说动刀人头落地，轻划一刀损害防辐射轻甲，也够苏北沙立即去医疗舱里躺两天了。

“你……不至于吧。”苏北沙根本不想反抗，他高举双手以示自己无害。

“让你的警卫机器人都撤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林漠的声音似乎还是在笑。

苏北沙恨得牙痒，“哎呀小美人你也太疯狂了，我这么善良的人你怎么敢伤害……好好好，你们快点走开啊！”

所有全自动警卫机器人都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林漠放开了他，“说说你的情报。”

苏北沙哀怨地望着她，终于还是将自己所知的内容都告诉了她。

刀钥的骨灰鉴定结果，死者并不是她本人——她曾在银河帝国第一舰队服役，太空巡航累积时长达到五年，体内积蓄的各种射线及重金属含量比普通人高。

仅存的一线希望让刀锋重新振作起来。

复制人并不是一天就能制成的，不顾一切加速培养，也只能将时间缩短至五分之一，所以这项技术一直是鸡肋，除了心理变态的富豪用来收集人体标本外，极少有人用。

按照刀钥的背景、过往，提前数年准备一个复制人替她死并无必要。

刀锋坚信一定会再重逢。

制造怪物的人是卫玉衡的狂热粉丝，索非娅。

她是卫玉衡救助过的无数小孩中的一个，后来卫玉衡逝世，她私自开展实验，企图制造一个新身体复活卫玉衡。

她掌握了复制记忆的技术，甚至在暗中拥有了不少支持者。

她本人死于带有卫玉衡记忆的怪物袭击，但是她死后，她的复制人被自称卫玉衡养女的苏菲复活，过程中又出了问题，最后使用机器人在永恒公司露面。

策划这场爆炸案的是苏菲，王暻是共犯，他们与奥萝拉有极紧密的合作关系。

王暻之前与c3打过多次交道，与索非娅也非常熟悉，他知道怪物还活着，想利用c3清除怪物，拿到索非娅隐藏的卫玉衡记忆——c3即使被杀，也会让银河帝国皇室震怒，最终也能达到清除怪物的目的。

奥萝拉一直想获取永恒公司制造伴侣机器人的技术，用于制造机器人军队，王暻也确实用这次战争展示了机器人的作战能力，磁暴这个卫玉衡时期刻意留下的缺陷可以用涂层解决——证明实战可用。

好在被c3及时阻止交易，至于银河帝国是否会考虑增加机器人军队，那是更高层面决策的事情了。

项链确认是卫玉衡的遗物，他从来没有佩戴过这东西，和平年代偶尔会拿出来欣赏，从来没有对人提过项链的来历。

推测大概是索非娅藏起来的，被怪物当成了珍宝随身携带。

伊莉娜正在接受审查，目前情况看她没有什么问题，除了对林漠的敌意。

从现状看，这场战争最大的获益方是盖文——实际控制永恒公司，民众声望大涨，军校报考及参军人数又创新高。

林漠已经想明白了不能再追查的理由。

苏北沙以为把这一切告诉林漠，她能开始新的生活，进入一次永恒战场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没想到，林漠没有沉浸在哀悼c3的情绪中，没有沉迷机甲游戏，而是开始了标准社畜生活。

她比卫璿更像一个高标准的机器人，积极配合完成项目工作，每天最多睡七个小时，食物全部是营养液解决。

她超量消耗营养液并没有任何后果，体脂率甚至还降低了02，直到更换了给大脑高效供能的配方后才有所缓解。

七月初，永恒公司走上正轨，战争中暴露出的安全问题全部修正，苏北沙也准备启程回核心居民区。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要他催促林漠去永恒战场的指令了，但是临走前还想再努力一把。

林漠同意了他的晚餐邀约。

永恒公司内部也有符合年轻人约会需求的高档情侣餐厅，苏北沙站在钢琴边等候，看到林漠款款走来，眼前陡然一亮。

她总算不再穿各类标准制服，换了一条香肩微露的小黑裙，曲线玲珑，肤光如雪，那条蓝晶石项链在她颈间熠熠生辉。

苏北沙仿佛真正的绅士一样，得体赞美女伴，邀请入座时为她拉开座椅，关注女伴的心情与温度，选择话题轻松愉快，安排的食物更是精致美味。

直到林漠问起c3的近况。

苏北沙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你知道的，他的身体需要时间……所以……很抱歉。”

林漠微笑，“所以大概要多久？”

苏北沙微微表示遗憾，试探地把话题往更深处引，“没想到你和他竟然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林漠饮尽了杯中酒，漂亮的双眸里有波光流动，“倒也没有。”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就住口，苏北沙一时有点不知怎么接，隐藏耳机里传来指令，“问问她下一阶段想做什么。”

苏北沙还没有开口，林漠已经灿然微笑，“我总是遇到这种不好好告别的混蛋，已经习惯了，就等着重逢。”

“然后呢？”

“然后好好享受生活啊。”林漠微笑，她向苏北沙聊起了她的项目进度，完成后，她就可以拿到一大笔奖金，除了还清巨额欠款外，还有一笔不小的余额。

她已经预定了为期一年的银河系旅游计划，约到旅伴就出发。

苏北沙额头汗都下来了。

要他发挥花花公子本色随便撩一撩还行，林漠要是暗示他一起出去旅行……他怕c3拿到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把分尸。

当然是他苏北沙本人的尸。

“听起来真是不错的计划，你不想……等等他吗？”苏北沙微笑。

林漠并没有着急回答，她缓缓饮尽了杯中酒，示意机器人侍者继续添酒，表情微妙，“等？”

她似乎微有酒意，笑容也特别灿烂，“三百年前有人为了让我有零点几毫秒的时间逃命毫不犹豫牺牲，三百年后我又看到他创造的伟大世界……他又死了……不用我帮他报仇，我不该替他好好享受生活吗？”

内容令人忧伤，她的语气又特别轻松愉快。

苏北沙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所以……c3对你来说，只是……”

他说不出“普通朋友”四个字。

林漠眼波流转，似笑非笑，“苏先生为什么想问这个呢。”

苏北沙也想留条命享受生活，“我以为你和c3算是比较正式的男女朋友呢。”

林漠微笑着表示遗憾，她的手指抚上了锁骨下方凹窝里躺着的蓝晶石，“我还没有正式的男朋友呢，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到的，对吧？”

她的声音被苏北沙耳中的隐藏耳机采集，以数据形式加密上传，通过帝星皇室专用线路传输，最后抵达目的地。

用时不会超过01毫秒。

无需再次解析还原，收取信息的“人”并非正常人的状态，暂时也不需要声波这种人类传递信息的方式。

奇怪的情绪铺天盖地，他现在没有身体，绝对不存在荷尔蒙干扰，可就是能清楚感受到毫无理智的怨哀愤慨，还有极度酸与涩，仿佛生吃了一整个柠檬。

他无法理智思考。

他难以忍受一些幻想出来的，与她有关画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一个身体。

一个可以给爱人温暖怀抱的身体——让她揍一顿出气也行。

爱就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