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飒沓流星剑

第二章

楚耘笙本就生得美丽，今天专门穿上一件藕色裙衫，更显娇嫩，天帝越瞧自家女儿越觉得满意，扭头问殿下谢逸尘。

“谢逸尘，你可知今天我叫你来所谓何事？”

天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偌大的大殿他说完话还传来回声，显得他这话问得很是严肃，楚耘笙敛起了笑容，跟着严肃起来。

谢逸尘站起身，俯身道：“弟子愚钝。”

天帝坐在大殿上，头上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双手扶在两侧的扶手上，轻轻眯着眼睛盯着谢逸尘看了少许，然后站起身，“我准备将笙儿与你结为夫妻，你怎么看？”

谢逸尘还是微微躬着身子，半晌没动，也没开口。

楚耘笙心跳震动着耳膜，她盯着谢逸尘，等他说话。

大约是过了许久，谢逸尘才道：“但凭天帝做主。”

楚耘笙松了口气，扭身冲着母后粲然一笑，天帝却依旧没有笑容，问道：“怎么沉默这么久，你可是不愿？”

谢逸尘道：“弟子……只是没想到天帝跟弟子说的是此事。”

天帝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对谢逸尘的话信了没有，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大婚定在正月初八吧。”

正月初八？楚耘笙想了想，那只有十二天的准备时间了。

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楚耘笙兴奋又害羞，坐在大殿上只顾着朝谢逸尘看，可惜谢逸尘一眼都没瞧自己，冷静得好像只是决定了下顿饭吃什么一样。

谢逸尘告退后，楚耘笙惦记着给他松桂花糕，也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大殿，领着佩佩往那处开满梅花的小径走去。

她绕过梅花树杈，匆匆跟上谢逸尘的脚步。谢逸尘身高腿长，走得又快，楚耘笙一急，只好直接喊他，“师兄，师兄！”

谢逸尘好像没听到。

楚耘笙一跺脚，大声喊道：“谢逸尘！”

谢逸尘终于停下脚步，回头。他神色淡淡，也不问她做什么。

楚耘笙虽然在玄霁派辈分小，但她好歹是天帝的女儿，而且人美性子又好，偶尔不守规矩，叫人大名也没哪位师兄师姐与她计较，只当她是少女撒娇。甚至还会柔声问她怎么了。

但撒娇这套貌似在谢逸尘这冰块不管用，他依旧不出声，沉默地等她开口。

好在楚耘笙这人自小被宠到大，一向心宽，很少在意他人的想法，她从佩佩的手里接过那盒桂花糕，递到谢逸尘跟前，道：“师兄，给你的，桂花糕。”

谢逸尘没接，“不必了，我不饿。”

“师兄今天战胜了狰，必然是累极了，吃点桂花糕补补力气，就算今日吃不下，明日，后日也可以吃啊。”

谢逸尘看也不看那食盒。

佩佩见小姐情真意切地举着食盒，谢逸尘却无动于衷，不由地说道：“谢师兄，这是小姐清晨专门一大早起床给你做的，好歹是小姐的心意……”

谢逸尘突然想起平日里楚耘笙清晨练仙术总是迟到，常常睡眼朦胧地被十二万岁白发苍苍的师尊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练剑的时候也时不时困得东倒西歪。

楚耘笙看着谢逸尘，见他不知为何突然脸色转好，如冬雪消融，春暖花开，也跟着高兴起来，赶紧将手中的食盒塞进他手中。

谢逸尘不想与她在这点儿小事上纠缠，只好接过食盒，不冷不淡地道谢。

楚耘笙：“不谢不谢，以后……”

她本想以后咱们成婚了，你想吃桂花糕我天天给你做，但她转念一想现在还没结成夫妻呢，还是得矜持些才好。

谢逸尘像是猜到她想说什么一般，脸色立刻恢复成原样，然后接着往前走，楚耘笙赶紧跟上去，兴致勃勃地好奇问道：“师兄，狰是不是长得特别吓人？”

“还好。”

“我听母后说那狰长得及其可怖，声音其大，有五条尾巴，全身猩红，脸上还有个角。”

楚耘笙边说边比划，谢逸尘扭头看她时，她恰好指着自己清丽的眉目间比划着角的样子。楚耘笙一顿，“师兄，你突然看我干嘛？”

谢逸尘下巴朝右边抬抬，“你的寝宫不是在那边？”

楚耘笙不着急回去，她现在就想听谢逸尘给自己讲讲制服狰的故事。于是跟着谢逸尘接着往反方向走去，“师兄师兄，你给我讲讲嘛，我以后也想去与狰决斗。”

谢逸尘又垂眸看她，“那狰百年才出现一次，你现在着什么急？”

“我早点作准备啊。”楚耘笙理直气壮，抬着头说道：“师兄，下次你再去天狼山的时候也带上我吧，我也想去。”

“那地方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你一起去啊，我若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用那么劳累了啊，更何况……那时我们已经……凡间的人不是说了吗，那什么同心，其利断金。”

楚耘笙说得含含糊糊，谢逸尘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于是任凭楚耘笙再怎么在自己耳边叨叨，他都不肯再开口说一句话。

饶是没人接话，楚耘笙也能说得忘我，跟着谢逸尘走了好久，才发现这地方不常走，四处看看，问：“师兄，你怎么不回自己都住处？这是哪儿？乌金池？”

“嗯。”谢逸尘推开乌金池的木门，眼前出现了一处云烟缭绕的天然泉眼，周围郁郁葱葱，热泉隐匿在枝叶繁茂之中。这泉眼有极好的疗伤效果，像在狰那里受到的伤只需要在这儿泉眼泡上半天便能恢复。

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块白玉石上，转身突然问还在愣神的楚耘笙，“怎么，我洗澡你也要跟着？”

楚耘笙噤声，抬头间见谢逸尘修长的手指都已经放在自己衣襟的扣子上了，不由得红了脸，赶紧摇头，“哦，那师兄快些疗伤吧，我走了。”

说罢，赶紧推了木门离开。

-

木门又吱吱呀呀地被重新关上，谢逸尘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他解开外边衣裳，踏入泉水，浑身一阵舒畅，方才与狰一场酣战，伤全在内里，他忍了许久，现在终于舒爽了一些。

刚刚闭目，就来个小童，规矩规矩地作揖，“师兄。”

“嗯。”

这小童是在乌金池专门伺候人的，不过谢逸尘从不要他伺候。谢逸尘这人虽然冷了冷些，但对待这些小童都是极客气的，所以他来这儿时，哪怕小童不用伺候，也爱跟在他身边。

“师兄，你许久没来了。”小童蹲在谢逸尘身旁，说：“这次给我讲个新故事吧。”

这些小童都是孩子心性，平日里没什么事，日子过得无聊，若是遇上些好说话的仙儿，他们便抓着人家聊天，叫人家讲故事。

谢逸尘儿时没人给自己讲故事，所以小童提这些要求时，他也从不拒绝。

“师兄。”小童靠近了些，声音小小的，“你给我讲讲耘笙上仙的事吧，我听说，她是天命神女呢。”

天命神女……

谢逸尘突然睁开双眼，浑身的皮肤被泉水的温度刺得微微泛红。

小童见他不说话，又赶紧说：“师兄，讲讲嘛，我不会到处说闲话的。”

谢逸尘缓缓说：“好，我给你讲。”

-

楚耘笙当年出生时，据说云端出现了九只鸾鸟，绕着金云嘶鸣，嘶鸣声久久不散，响彻云霄整整九九八十一天。这是神女天命的吉兆，哪怕天帝出生的时候都没有这福泽。

还有人说，那年天降大雨，驱走了凡间连续三年的大旱。幽州一代连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也是在那年，周朝建立，人民的生活恢复和平美满。

楚耘笙出生百天后，天帝为了感念众神，专门从玉京前去蓬莱仙岛，住在了一个名叫胶泽的村子，说要将福泽洒在这个村子里。

于是，天帝在那个村子住下来，直到一年后才离开那个地方。

“等等。”小童打断谢逸尘，“天帝为什么要选择那个胶泽的村子啊？”

“你可听说过飒沓流星剑？”

“听过听过。”小童生怕谢逸尘觉得自己笨，赶紧点头，“上古神剑，无人能敌，藏在斩鲸海下，师兄你今天去制服的那个狰就守的是这把剑，听说，只有神女才能将这把剑从海底唤出来。”

“对。”谢逸尘点点头，“狰确实是在天狼山守着斩鲸海下的飒沓流星剑，但它其实守的是斩鲸海的出口，其实进入斩鲸海的唯一通道只能是这个叫胶泽的村子。”

“哇。”小童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个村子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个村子长着灵草，除了天帝，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从来不出去，就这么世世代代地生活在这里。”

“哦，怪不得我没听过。”故事听得一知半解，小童接着又问：“那师兄，天帝是怎么把福泽洒在这个村子的呀？”

小童便问他边在手边捡了快玉石朝水中扔去，扑通一声，水里那群红尾鱼受到惊吓，立刻各自散去。

“屠城。”

“屠……”小童浑身一抖，吓得呆着一动不动，缓了会儿才道：“这么可怕？那个村子的人全死了？”

谢逸尘没回答他，使了个仙术，将衣服重新干干净净地穿戴在身上，然后说：“骗你的，我怎么会知道关于神女的故事？”

小童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失望，“真的？连胶泽那个村子也是师兄你编的？”

谢逸尘抬头，望见一只游隼飞过树梢，叶片轻轻震颤，然后才说：“是我编的，这世上根本没有胶泽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