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母后

第三十章

梨花树林，花香幽幽，夜风淡淡。

一片静谧中，却杀意暗流。

三人夹攻谢逸尘。

只见谢逸尘执剑飞来，赵庆远提刀而上，殷娘拿下头上的银针，杨晋手指慢慢划过剑面，顷刻间，刀光剑影，已过了七八招。

“唰唰唰。”

数片绿叶和梨花嫩叶落被削成几片，纷纷落下。

谢逸尘的仙术远在他三人之上，几十招过后，那三人变落了下风，呼吸杂乱，赵庆远咬着牙，脸上的刀疤都扭曲了，死也不肯认输，殷娘不想打了，看了身边两个男人两眼，停下手，退后两步，笑道：“谢公子好身手！”

杨晋也道：“谢公子半夜三更前来此地总不是为了与我们过招的吧？”

“叮——”刀光一闪，赵庆远的刀被打飞。

“谢逸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赵庆远咬牙切齿，脸色发紫，质问道。

谢逸尘背着手，树荫盖在他的脸上，叫对面三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风吹散了他的衣袖和乌发。

“为何旁人并不清楚楚耘笙是天命神女的事情？为何玉京天帝只告诉了我们胶泽城的人楚耘笙的另一层身份？”

他不想多废话，开门见山。

这个疑问在谢逸尘的心头已经盘旋了千年了，他真的太过好奇了，为何楚耘笙是天命神女的事情在其他人口中也不过是半真半假的传说。这一次，在杀死玉京天帝之前，他一定先要搞清楚楚耘笙敬爱的父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庆远仰天大笑，“谢逸尘，怎么？也有你搞不清楚的事情了？”

谢逸尘微微皱眉。

赵庆远年纪大了，这几千年又吃了不少苦，心里常带着愤愤不平，见谢逸尘这些年日子过得极好，还娶了仇人的女儿，心中更加愤恨，他恨不得杀了谢逸尘，但奈何实力不允许。

杨晋和殷娘站在一旁。杨晋心中并不像赵庆远这般恨谢逸尘，他心知谢逸尘是个实力强大的人，这样的人不该将其视为对手，只有与他共同合作才是正确的道路。

同时，他也知道他们三人与谢逸尘并无太多交流，虽然是同一个胶泽城的人，但交往不深，且谢逸尘这人又太过冷淡，很少与人亲近，所以他也打算不像殷娘那般，希望去多讨好讨好谢逸尘。

他要把谢逸尘当成棋子，来助自己完成仇恨。

于是，杨晋和和气气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谢公子，你且听我给你慢慢讲。”

-

“玉京天帝在屠城的前一晚上，将城中所有的人都叫来，给我们明明白白地讲述了一遍楚耘笙的身世，他说得很清楚，只有我们彻底消失，楚耘笙才能平安长大，这一切都是命运。”

杨晋顿了顿，赵庆远“呸”了一声，骂道：“那天帝老儿以为自己将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手中了，于是也不怕我们死之前知道真相。”

“他高高在上，让我们死也死个明白，是因为他自信地以为胶泽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所以我们知道真相又如何，我们看透了他可恶的嘴脸又如何，我们不过是一群浮游，根本撼动不了大树。”

“——可是呐。”赵庆远望着天空，笑着说：“浮游也一条命，人只要有命，只要想活，只有信念，没什么是撼动不了的，哪怕再卑微，再渺小，也不会永远被人踩在尘埃里。”

赵庆远的声音渐渐变低，“这是他玉京天帝永远都明白不了的道理。”

一时间，三人不再说话，偶尔有殷娘的啜泣声。

谢逸尘那时还小，这些事情都记不清楚，等一场火海过去，他再醒来，已经不在胶泽，里衣缝着一块用鲜血书写的布，简单地告诉他仇人是谁，楚耘笙是谁，他应该去哪里报仇。

那是他母亲的字迹。

所以直到现在，谢逸尘才算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家乡，独自一人被迫流落在外，进入玄霁派后苦练仙术，日复一日，不敢怠慢，为的就是报仇。

虽然那些仇恨并不在他的记忆中。

谢逸尘一直都很清楚，杀了玉京天帝是他的命运，他以前无所畏惧，无数次地期待自己将天帝碎尸万段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但现在，他心里有了别的东西。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过，杀了玉京天帝之后呢？楚耘笙会发现吗？该如何瞒着她？她会永远都不发现吗？

杀了玉京天帝，自己跟楚耘笙之间所有的恨都没有了吗？没有恨，还会有牵绊吗？

谢逸尘没法不想这些东西，他如今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

-

深夜，楚耘笙突然惊醒，身边的谢逸尘不知道去哪儿了，屋里静悄悄的，窗外的月亮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她裹着件厚衣服，推开门，往外走。见十三师兄正站在旁边屋子的门口，那正是玉京天帝和母后今晚歇息的地方。

楚耘笙揉揉眼睛，有些迷茫，“十三师兄？你怎么站在这里？”

十三拿着剑，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在这儿看守。”

楚耘笙顺着窗户缝像里面看，“母后在里面吗？”

十三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的表情，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他是个不会撒谎的正直人，此刻欲言又止，定是有什么事情。

“母后怎么了？”楚耘笙立刻问。

“娘娘不在。”

“不在？”楚耘笙莫名其妙，这个时间点儿，不留在屋内歇息，会去哪儿？

十三立刻扭过身，挡在屋门前。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起了楚耘笙的好奇心，她垫着脚，说：“那她去哪里了？大晚上的母后会去哪里？”

十三抓紧了剑柄，有些犹豫，半晌才说：“娘娘出去了。”

楚耘笙“哎呦”了一声，气得叉腰，“十三师兄，你这不是废话吗？”

十三笨嘴拙舌，在楚耘笙的连连追问下，才含含糊糊得回答：“娘娘出去看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什么故人住在天狼山旁”

十三抿着嘴，又不肯说话了。

楚耘笙急得直跺脚，扯着十三的袖子，“哎呀，十三师兄，说嘛说嘛，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十三“啧”了一声，然后回头心虚地看了一眼屋内，把食指放在嘴边，“你声音小点儿，别把天帝给吵醒了。”

哎呦呵，这更奇怪了，母后出门看竟然还不能叫父君知道，到底是什么故人还得藏着掖着？

“那你快点告诉我，我就不吵了。”

十三叹口气，“娘娘去梨花树林了。”

“梨花树林？母后的故人住在那里？”

“不是。”十三摇摇头，握着剑的手心都湿了，“是埋在那里。”

“哦……”楚耘笙不吭声了，原来已经故去了啊，她喃喃道：“谁啊，母后还趁着晚上背着父君去。”

她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又问十三，“十三师兄，你知道是什么故人吗？你可见过？”

十三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是不会说的。”

“哦，那你就是认识了。”楚耘笙瞟了一眼十三师兄，正打算提着裙子往外飞，就被十三提剑拦住。

“师妹，你若是去找娘娘，岂不就是把我给暴露了。”

楚耘笙心道你这时候脑子倒是听机灵的，她撇撇嘴，又听十三说：“楚师妹，你既答应我不说出去，就不该偷偷去梨花树林，不然叫娘娘知道了，我怕是要受罚了。”

楚耘笙只好点点头，心想反正我早晚会知道。

-

再说梨花树林中四人，听三人讲完往事，天也快亮了，谢逸尘估摸着楚耘笙大约要醒了，于是准备告辞。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瞬间，一丈外突然落下一片树叶。

杨晋大惊，立刻扭头呵道：“谁在那儿！”

话音未落，就见谢逸尘已经寻着声音飞远了。

那人跑得极快，绝对不是个普通上仙，谢逸尘飞了数百丈，也只是感觉距离那人稍微近了一些，但根本连个人影都不见。更不用提赵庆远三人了，他们三人大约飞了数十丈就找不到方向了，转了几个圈子，都不听不到声音，只好停下，殷娘问：“不知谢逸尘是否能追得上？”

杨晋道：“哪怕追不上，他用仙术也能将那人用剑伤到几分。”

殷娘点点头，谢逸尘到仙术他们三人是见识过的，确实不可小觑，整个仙界也挑不出几个人在他之上。

谢逸尘疾步向前飞，牢牢抓着剑，渐渐能看见人影了，距离不过数十丈，但他就是不出手，他用剑柄斩下一根树枝，将树枝借着御风术飞出去，砸在那人的腿上。

但那人还是没有停下，而且步伐也只是稍稍慢了一点。

谢逸尘将自己的炽焰剑在天空中画了一道阴阳，然后数百个火星突然华为有形，向前面那人追去。

不过这些火星只是飞到那人的四周，就是不击中要害。

就在此刻，那人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谢逸尘加速飞去。

那人站在一颗梨树后，半个身子隐在树后。

没有回头。

隔了大约一丈的位置的时候，谢逸尘也落到地面，慢慢走过去，在那人身后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缓缓开口，“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