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残败

韩云溪睡了一个昼夜，从头日中午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才苏醒过来，醒来之后脸色还是很苍白，呈现出一种透明病态的虚弱。

谢晗命人准备了热水给她泡澡，泡了约莫盏茶时间的热水浴之后，韩云溪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

沐浴之后换上一身色泽明艳的冰蓝色长裙，衬得肌肤娇嫩，明艳动人。

只是眉眼间始终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倦色，让人揪心。

谢晗亲自给她添妆描眉，用胭脂掩盖苍白，眉心还点了一滴艳红朱砂，显得勾魂摄魄。

“这是要把我送进皇宫参加选秀？”韩云溪坐在梳妆台前凳子上，红唇微挑，看着镜中美得妖艳的少女，“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何止有几分姿色？根本就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谢晗细细端详着她的脸，似乎是在看还有哪处不周到，“当今皇帝陛下十数年痴情于一人，帝都皇城多少权贵家族想把女儿送进宫侍奉帝王都没机会，远离帝都的家族更不可能有此机会。”

顿了顿，谢晗声音沉了几分：“何况若要我献上美人才能获得荣华富贵，我宁愿粗茶淡饭，归隐山林。”

韩云溪淡哂，对他的言语并不放在心上，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个时辰了，画这么漂亮的妆有何用？很快又得洗掉。”

“谢紫珑已经回了贴子，邀我城郊茶馆一叙。”

韩云溪道：“城郊茶馆远离喧嚣，环境雅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你跟我一起去。”谢晗道，“但是不许你再动用特殊能力，只要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就好。”

韩云溪抬眸，定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花美颜，看起来才是十四五岁的娇嫩模样。

可事实上，她的身体和状态，早已残败不堪。

靠着精致的妆容维持，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谢晗。”韩云溪淡淡开口，“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谢晗脸色微变。

“我帮你四年，四年之后，我们再无瓜葛。”韩云溪起身，“所以不用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你还不及弱冠，等你掌了谢家大权，别说阳城，便是整个奚州封地乃是西陵疆域之内，不知多少闺秀千金都会迫不及待想成为你的妻子，只怕到时候你会挑花了眼，如花美眷，妻妾成群，不必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吊死。”

特殊能力固然可以让她做到许多人做不到的事，可同时也大大地损耗了精神气，加速身体的虚弱衰老，缩短寿命，让她无法如常人一般健康地活着。

谢晗表情阴鸷，嘴角丝丝抿紧，沉默了良久却一言不发，只是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韩云溪没说话，安静跟着她一道出门，踏出房门外，她眉眼垂低，表情寡淡，又是那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侍妾。

“大公子！”官家匆匆来报，语气略显焦急，“谢家票号外面排起了长龙，很多小商家拿着银票去兑银子，几千两几千两的兑，只一个早上就兑出了一百二十万多两，再不停止，票号的银两都要被掏空了！林主事特来请示，老爷让您出面去解决此事。”

谢晗脚下一顿，语气冷淡：“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早上。”

“早上发生的事情，到现在才来禀报于我？”谢晗眸光冷漠，声音如淬了冰渣，“你是否应该给我个解释？”

官家低头：“老爷和夫人早上听说此事，心知有蹊跷，就派人去查了，可是……”

“可是没查出结果？”

“是。”

“没查出结果就接着查吧。”谢晗冷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径自带着韩云溪转身离去。

官家脸色一变，“大公子！大公子！”

谢晗头也不回，摆明了不想理会。

谢家票号属于私人钱庄，不受朝廷承认，因此谢家票号兑出的银票并不能在天下各地通用，与其说这些小商家是存钱在票号，不如说他们是用钱来投资谢家。

因谢家在阳城信誉一向不错，银两取用方便，所以中小商家为了攀附谢家，大多会把一些闲置的银两存进谢家票号。

每年年底，谢家管账的主事们会算出一年的进账，分别给予商家分红，而且分红的数额可观，也因此，谢家票号这几年越做越大，票号里存进的银两充足，就能拿去扩展更多的生意项目，慢慢的把势力发展到了整个西陵境内——当然，这其中究竟除了一个谢家旁支的身份起了作用，还有就是镇陵王府给予的支持。

而作为保驾护航的感谢，盛产铁器的谢家每年除了卖给镇陵王府的兵器盔甲皆是精良，价格上的优惠也足以让镇陵王府满意。

近两年一直发展得好好的，可自从半个月前开始，就一直有陆陆续续的小商家开始到票号兑换银两，理由各式各样，听着倒也没什么异常，毕竟谁都有遇到急事的时候。

然而这种情况越来越多，难免就引起谢家主事们的怀疑，起初他们以为是竞争对手暗中搞鬼，可悄然调查了几天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兑换银两的人也的确都有各自的用处。

可之前几天固然有些异常，规模却并不大，只是比以前明显多了一些，而今天早上不知怎么回事，票号外面突然就排起了长龙，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似的，一窝蜂地过来兑银子，生怕一时兑不出银两，谢家票号就凭空消失了似的。

难免让人心中不安。

谢家多年积攒的口碑，又不允许他们漠视小商家的意愿，所有来兑银子的都得满足，于是银两就像流水一般源源流出，再不控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此事会不会是谢紫珑在幕后操控？”坐上马车，谢晗看向韩云溪，“这是她给的下马威，还是见面礼？”

韩云溪缓缓摇头：“不是她。”

“不是她？”谢晗皱眉，眼底色泽幽深，“那会是谁？”

“应该是谢家本尊出手了。”韩云溪淡道，“你父亲打着谢家旁支的名义得了这么多年好处，这次只怕都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