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话当年

时光倒转，十七年前。

正邪之战中，绛曲出卖了邪派，在最紧要的关头时，从背后向邪神陆魇出手，从而导致邪派在那场大战中损失了一张王牌。

而缺少了陆魇的邪派，根本不是气势正盛的正派对手，无奈一路节节溃败，最终全盘覆灭。

眼看着邪派覆灭，眼看着“亲朋”惨死，眼看着莲花宗三个字被无数把剑划为一块石板。

绛曲，默默的流下了眼泪，这并非是他心疼，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哭。

直到大战落幕，嘈杂的，厮杀的，叫嚷的战场，渐渐的化为了平静。

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当心平静之后，他才想通了一切。

原来那滴眼泪，叫后悔。

绛曲虽然后悔，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当他返回云宫时，李落凡却对他说了一句话。

“大鱼未引，何以收竿。”

只是这一句话，便令绛曲震惊了许久。

他脑海中飞速的回忆起过往的片段来，在邪派，那些人会说“看我的”，在正派，这些人会说“看你的”，在邪派，那些人会说“将命交给你”，在正派，这些人会说“你的命拿来”，在邪派，那些人会说“兄弟喝酒”，在正派，那些人会所“大鱼未引……”

绛曲以为自己震惊了许久，其实这震惊这有短短的一瞬，短到李落凡根本没有察觉，这一刻，绛曲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根本不在云宫。

绛曲回忆，舍那生前曾与他说起过一本经书，名为《佛说就面然饿鬼陀罗尼神咒经》，其中的故事倒也简单。

神佛一日偶遇鬼王，鬼王说，你三日后必将死去进入饿鬼道，从此沦为我手下饿鬼之一，只有听从我的号令，供奉我，不但不令你死去，反而能够增加你的寿元。

神佛听后惶恐不已，便去寻佛祖询问，待神佛将此事告之，佛祖却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绛曲没有看过这本经书，不知佛祖说了什么话，于是绛曲问舍那，而舍那却不答。

此时此刻的绛曲，突然想明白了，他猜到了佛祖会说什么。

“你来时便已成了饿鬼！”

大战之后，绛曲与李落凡进行了一次深谈，其中绛曲有意引导李落凡实施了本次计划。

关在琅嬛阁下的那些无非是群老弱病残，即便放出去也成不了大器，倒不如由绛曲再施一次反间计，不过这一次反的却是正派。

在天下正派面前，将邪派统统放走，未来时日中，正派与邪派必将又是无数场生死相搏。而云宫便可趁此时机休养生息，此消彼长间，云宫便坐稳了执牛耳之位！

等若干年后，正派与邪派打了个昏天黑地之时，再由云宫出手收拾残局，不仅消灭了邪派，还能稳固天下第一仙门的声望，最重要的是能削弱其他正派实力，此乃一箭三雕之计谋！

可绛曲偏偏玩了个顺水推舟，真的按照李落凡的计策走了下去，只不过这些逃出来的邪派，在未来的几年之中都不会现身，怕是李落凡要落了个空欢喜了。

听绛曲讲完，林九阳长长的出了口气，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憋的。

林九阳悠悠的一叹，说道：“我邪派十三宗门输的不冤，真的不冤，即便邪神大人再世，输，也只是早晚的事。”

绛曲点点头，声音不禁有些沙哑，他说道：“是啊，三百多年的时间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原本以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功法，不是刀来不是枪，而是仙术，但现在想想，恐怕就是人心了。”

绛曲说完，偷偷的瞥了他一眼，其实在他心底里，这层计划之后还套着一环。

绛曲没有说，他其实早已盘算好了，只要等待时机成熟，他便会去杀了李落凡。

因为他知道，只有李落凡死了，那才是真的终结……

这世间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想赴死，有的人想偷生。

野人祁缜听完了陆小凉所说的话，他不禁沉默了下来，惹来陆小凉轻声问道：“前辈不信？”

祁缜挥挥手，说道：“不，我信，他生你未生，你却能将他说的一字不差，那还有什么是我不信的呢？”

就连祁仲那不可一世的性子，陆小凉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单凭这一点，祁缜便信了七八分。

陆小凉又将祁仲所讲的那些过往之事说了七七八八，祁缜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祁缜一抬手，唤出了掌心的凤凰胆，他盯着那团有些可爱的火焰，笑的有些苦涩，说道：“他死之后，这团火便飞到了我的手里，也正是因为那一刻，我知道他死了。”

陆小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祁缜轻轻瞥了一眼百剑崖，摇摇头却未开口。

陆小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追问道：“前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祁缜沉了沉，笑道：“对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陆小凉眉头一蹙，忍不住怪罪道：“呸！没种！自己弟弟英年早逝，你却不仅没有一丝的动容，甚至连查都不查一番，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凌霄阁阁主的，又不知你为何会是当年的云宫代掌门！”

说完，陆小凉将身子一扭，转到一边负气去了。

祁缜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一声，摇摇头叹道：“唉！你若想知道当年的秘辛，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能承受？你又打算如何？”

在陆小凉的心里，虽然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祁缜，但他也早就将祁仲当作了自己的弟弟。

这个弟弟，虽然高傲，爱炫耀，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头。

“既然你没死，那这其中一定有别的缘故，我猜，祁仲之死也不是那么的简单，修炼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若叫我知道了是谁在从中作梗，我……必杀了他为祁仲报仇！”陆小凉说的很是坚定，这份戾气，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祁缜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陆小凉猛地转身，疑惑着他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时，祁缜笑道：“你赢了，我除了有团凤凰胆以外，器宗这东西我还真说不上精通。”

陆小凉正要开口说话，只见祁缜一把叼住了他的腕子，忽的笑道：“准备好了？”

“我准……”

不等陆小凉说话，祁缜突然高高跃起，自百剑崖上一跃而下，惊得猫不肥赶忙凑到崖边，看着二人越来越小，心说，至于跑的那么快吗？

陆小凉的修为到了上境，御剑之事他自然在行，可没到玄境他却不能御空。

在这万丈悬崖上跳下，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知道祁缜不是想寻死。

就在二人距离地面不过丈许之时，祁缜一闪而过，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陆小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正要喝骂他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了那未流出的冷汗。

“这……这……”

就在陆小凉的面前，无数的白骨堆积如山，残剑，断刃，叫他明白了为何这里会叫百剑崖。

祁缜笑了笑，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家。”

陆小凉怔道：“你住这里？”

“废话，百剑崖还有别的地方可住？”祁缜说着，大步走向前方的一个洞口。

陆小凉知道，自己应该跟着他去，可面前的白骨堆令他无从下脚，无奈只好闭着眼快步跟上。

这山洞不大，近乎只能容纳三个人，但这山洞却很深，延绵出去犹如深渊。

洞中没有稀奇的，只是在最深处藏着一个红点。

陆小凉出于礼貌而没有上前查看，不过祁缜却直言道：“第一个问题，为何我没死。”

陆小凉点点头，意思好似再说，请开始你的演讲。

祁缜一指那红点，说道：“那是一颗眼睛。”

“眼睛？”

祁缜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我从崖上摔落时还有一口气，于是鬼使神差的爬进了这山洞，一进山洞之后，便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说，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将我的命交给他，从此在百剑崖中陪着他。”

陆小凉认真的听着这玄之又玄的故事，因为玄之又玄所以并未去打断他，祁缜又说道：“我当时想，这一定是我回光返照出了幻觉，但我又转念一想，反正都快没命了，万一是真的呢？于是我便答应了这个声音。”

陆小凉忍不住打断他道：“所以，你没死，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那颗眼睛？”

祁缜笑道：“一会儿我带你看，现在听我说些别的，如果你还那么坚定，我就带你去看那颗眼。”

陆小凉点点头算是答允了。

祁缜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我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祁缜长长的一叹，说道：“当年，第二十一代弟子中，有十二位凌霄阁的内门弟子，因本事出众而被世称‘云宫十二仙’，而我便是其中之一，按进入内门的顺序，我还排名第二呢，厉害吧？”

陆小凉莞尔一笑，看来他和祁仲不愧是兄弟呀，于是陆小凉拿出应付祁仲的那一套来，对他鼓了鼓掌。

祁缜笑了笑，说道：“有一日，两位师弟约我到百剑崖有事商谈，因为同门同阁的缘故，我并未有什么防备之心。可谁知，这两位好师弟，竟然对我痛下杀手，我身中数剑后，又被他们打下了百剑崖。”

陆小凉心头一颤，试探道：“李落凡？九恩天正？”

祁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时，同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