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间

我看不见了……

不对，

我应该看得见？

也不对，

会不会是太黑了？

不待思索，突兀地响起一声，朝着我。

叶寻忙将思绪抛开，循声望去。

“你在干什么啊？”少年声音明朗，夹杂着不解与兴味。

像是十七岁，未经人事、天真烂漫透着股无邪感，笑一笑便让人回忆起整个年少的不经意。

他可能用了薄荷味的洗衣液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又挥不散的清爽味，听声音感觉距离不是特别近，但这薄荷味萦绕不去。

也可能是视觉行不通，嗅觉就加成了。

确实……看不见，全是黑的。

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常人可能一开始就惊慌、恐惧、绝望，甚至因紧张过度而上蹿下跳引发老套的危机四伏。

但林寻没有，薄荷味也是。

他们异常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连一丝慌乱也没有。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真的冷静。

此刻起，林寻才慢慢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即使，他本来是“自杀”来着。

现在算怎么回事呢？真死了？！

这也太玄幻了罢，林寻一时有点愣。

死得这么潦草，爸妈要是知道了，可太丢脸了。

唉。

算了，死就死……嗯？！！

他又愣住了。

因为薄荷味突然抓了他一把，触感温热，还有自己因一瞬间的惊吓而陡然加快的心跳……

心跳……

没死？

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啊。

还有这触感——摸自己的应该也是个活人。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薄荷味又玩味地捏了他一下，顺着小腿，慢慢挪至大腿，痒极了，触感顶破神经末梢，像进军的猛将，势不可挡。

他一低头，撞进一双星辰。

少年的眸子亮的吓人。在这样能让人误以为失明的暗处，兀自亮着，像黑幕中唯二的星子。

原来自己没瞎——这是林寻的第一感。

他眼睛好亮，居然在那么黑的地方都能让人看见。——这是第二感。

第三感……

……

苦涩极了——薄荷味趁着他胡思乱想，已经摸到腿根，似乎想拽着那有力的地方撑起身来。

林寻双腿一软，再一跌，便扑进了薄荷味的怀抱。

“噗嗤。”细微的一声，然后一阵轻笑。

林寻心中的薄荷味变味了——

这人铁定是黄瓜。

“你怎么投怀送抱的，这么自来熟？”黄瓜味低低的发声。像耳语。

林寻本来整张脸都红了，听完这话，更是熟透了，蔫巴的像苦瓜，心里是又苦涩又瓜蛋。

妈的，这人好意思？他脸呢？！

林寻声音都带了股火气，但介于四周太黑，还没有排除危险，只得怒音低诉：“你才自来熟，你知道你刚摸哪儿了吗！啊？要脸不要？！“

黄瓜味还在笑，而且是抱着林寻，把头埋进他肩窝，一颤一颤地笑。连颤动的频率都透着股愉悦。

“我知道摸的不是地方，抱歉啊。”黄瓜味笑够了才慢悠悠地说，末了像是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

“……”抱什么歉，你抱的是我。

林寻一把将黄瓜味掀了。

他没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毕竟也不能摸回去。就索性不在意——

万一他是失手摸错地方了呢。这就可以理解了。

嗯对。

而且都是男的，摸就摸了，不能矫情。

林寻一通七拐八弯胜过山路的脑回路，堪堪平复了内心。

他自信地在内心绽开一个笑容，扭头去找被自己掀翻的“俩眼睛”。

毕竟自己只看得见眼睛。

然而林寻没看见眼睛在哪儿。

他是变态吗？摸了就跑！

一扭头，漂亮——

俩眼睛一直在他身后瞪得大大的。

林寻愣了会儿，条件反射往后倒，不知道是距离远了还是什么，他觉得俩眼睛眯了眯，闪着点细碎的光。

“我叫黄昏，你呢？”黄瓜味略一伸手，便稳住了林寻后倒的趋势。

少年语调懒懒的，带有一点清脆，尾音却总是掺着笑，似深涧溪流，出尘的动听。

林寻的关注点永远是偏的，不仅如此，还会越来越偏。

他只觉得这声自我介绍在耳膜里反复荡漾，像是大脑在备份。

太、好、听、了。

心里一瞬间浮现了这股陌生的情绪，从来不会花痴的他，如今竟对素未谋面的人……的声音，深感痴迷。

这声音，真的，太好听。

以至于他忘了吐槽，黄瓜味还真姓了黄。

“林寻。”尽管内心地动天摇，他林寻，怎么可能因为一副好嗓子就原谅乱摸自己的变态。

虽然但是——

他林寻还真能原谅。

只要这人不是摸了就跑，外加声音不猥琐，他完全可以自我开导给这人摘下变态的帽子。林·宽宏大量·寻坚信自己的大度不是因为黄瓜味声音好听。

古有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有林寻肚里有天地。

“好～”黄昏像是很满意林寻的态度，一个字拐了八个调，生生勾去了林寻心里的抵触。

怎么突然觉得不正经也挺好听的呢？

就像在颜控的世界，长得好的可以被无底线原谅。

在林寻的世界，声音好听的，哪怕一见面就摸了自己，也是可以原谅的。

黄昏就是这种，所以林寻原谅了他。

但其实不然，根本不是颜好声美，而是先对这个人有了认可，而后才去认可其长处。

就像小学里100+20分制的卷子，满分100才是前提，附加题只是加分。这个人你不认可，管ta美成什么样苏成什么样，仍然改变不了“你不认可”这个前提，不是吗？

一开始不认可，而后种种，无论怎么掂量，都是本末倒置。

仍然借100+20分制的卷子这个例子，不做前面的题，和附加题死磕，时间分配是一回事，师长看法又是另一回事。无论怎么掂量，都很难搞。

所以啊，“不要错在开头，更不要一错再错。”真不是毒鸡汤，只是真理带点毒辣罢了。

谈恋爱有些时候真不是幼稚，而是旁观者不知道相爱者已然有了满分的爱，还去严苛于那附加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