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风衣男

炮艇被炸飞了，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围着炮艇四周的木船全部消失了。

平头猴眼前一花。

“司令，司令。”

即便是阿抬眼尖手快，赶忙伸手去扶，但平头猴还是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平头猴不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炸晕的。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离着炮艇挺远，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冲击波的迅猛冲击力量，却还不至于被炸晕过去。

他是被气晕过去的。

无数人体肢体，分不清是脚是手还是躯干的肉体，漫天而起。那一刻，平头猴知道，自己完了，他那在新四军手中侥幸保存下来的一点本钱，连着这一声巨响，已经彻底完了。

不过，当平头猴被阿抬和平山一顿猛抑人中的操作下，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却是想到：“我平头猴还活着。只要我平头猴还活着，就不算完！”

当了这么些年水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浪尖事件，平头猴早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很快的，平头猴就明白过来，自己其实真的是挺幸运的。

因为剩下那两条船上的人吸引了日军阻击部队的注意力，平头猴在阿抬和平山的搀扶下，潜入了茂密的芦苇丛中逃脱了。

老武则在前面带路，在这个野鸭浜，他绝对称得上是地主，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道路。

一阵亡命奔逃之后，老武带着三个人找到一艘停泊在某个隐蔽之处的乌篷船。

这个地方，是平常老武去漕镇专用的隐蔽渡口。

上次，那个牛东升，就是被他和姚旧统押到这里之后，出人意外的割断绳子逃脱了。

上了船，阿抬与平山以及老武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得问平头猴：“司令，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漕镇！”

问的人问得十分谨慎，平头猴的回答却十分果断。

当主子的就是与狗不同，狗不知道该往哪去，主子其实心里早就有打算了。

最坏的打算，自然才是最后的打算。

太湖那边，平头猴知道，自己肯定不能马上回去。既然日本人设了这么个大圈套，那肯定会断了自己的后路，所以，这时候，反着方向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道理，当主子的，自然比当狗的要明白。

更何况，漕镇的姚旧统那里，还藏着他平头猴的身家财产，这个，当狗的就更不知道了。

平头猴觉得自己现在虽然遭受了重创，但要说山穷水尽未日到来，那还为时过早。

所以，想着要东山再起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藏在漕镇的钱财取出来。然后再找个机会潜回太湖，那批早早转移走了的伤员，应该会有一部分能活下来，就意味着他平头猴的星火还在。

说不定，过上一阵子，太湖还是他平头猴的天下。

不过，平头猴斜了一眼老老实实蹲边上，一句话也不说的老武，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有日本人药品将从野鸭浜过的消息，是从老武嘴里说出来的。虽然他说是漕镇六少曹顺传过来的消息，但是，平头猴怀疑，不论六少曹顺是否到过野鸭浜，他老武串通日本人坑他平头猴的嫌疑都不小。

另外，那个李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他心里也是个谜。

所以，他平头猴得带着老武一块去漕镇，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弄明白。

水匪平头猴可以死，但一定要死得明明白白，那样才能闭得上眼睛，否则，死不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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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镇北边的河岸，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的靠了岸。

摇着橹的那个人先上了岸，贼头贼脑的察看了四周，确定四周没有人，然后才回到岸边。

“司令，前后几条巷子里都没有人。”

听到话后，船舱里爬出三个人来。

带头跳上岸的那人，回头一看紧跟在他后面上岸的人一眼，抬腿就踹了过去：“你还背枪干什么，想害死我啊！”

那个被踹的人头上乌毡帽掉到地上，露出一张精瘦的脸来。

此人正是老武，踹他的那人，自然就是平头猴了。

“司令，我是怕有情况，带着枪好防身啊。”

“放你娘的狗屁，在这漕镇，谁认得你是水匪？你不带枪，谁都不知道我们是谁，你一带枪，一旦遇到巡逻的保安队，那就麻烦了。”

看老武一脸委屈的样子，还想辩解，最早上岸去的阿抬当了个和事佬，劝道：“司令说的没错。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就算是一人背上三四支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不如先把枪藏在船上，等取了东西之后，再带上枪远走高飞。”

“老武，你口口声声自称是聪明狗，学学阿抬，这才是聪明人说话。要知道，当狗的乱叫唤，后果就是主人要有狗肉吃。”

闻言，老武脸色煞白，忙捡起掉地上的乌毡帽扣到头上，还特意把帽沿向下拉了拉，生怕会被人认出来似的。

狗老实了，主人自然也就满意了。

平头猴白了一眼老武，然后双手做了一个收拢的手势，另外三个人都向他聚拢过去。

“刚才在船上说的，都给老子记明白了没有？”

有了表现机会，当狗的自然不能放过，老武抢着回答：“记牢了，司令--”

然而，老武还没说完，站在他身边的平山却“啪”的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新四军的军礼：“报告李政委，一分队准备完毕，请指示！”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说好了我们不冒充平头猴那帮水匪了，你还是记不住。陈谷丰队长，你学学人家王敬亭分队长，还有赵年义分队长，好好学学，看你还他娘的给老子瞎叫唤！”

老武虽然反应过来了，但为时已经晚了，腹部已经被结结实实的踹上了一脚。

当然，当狗的身子骨都是格外皮实，这一脚自然不算什么，被踹翻在地的老武爬起来后，马上也学着平山和阿抬的样子，敬了个新四军的军礼：“报告李政委，三分队也全部到齐！”

平头猴巡视了一遍眼前三个人，显然，这回对他们三个的表演还算满意。

能称得真正意义的狗，自然不缺戏精天份。

至于三条狗分别扮演什么角色，来漕镇的路上，他已经向三个人都交待了。

“这回，我们要冒充太湖支队的人去漕镇。我呢，是太湖支队政委李大水。平山，你是太湖支队一分队队长王敬亭。阿抬，你是二分队队长赵年义。老武，你就是三分队队长陈谷丰。”

平头猴对太湖支队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所以，那边的人名、职务，都是信手拈来。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万一他们在漕镇要出手做点什么坏事，得嫁祸到太湖支队头上。

连续遭到重创，肯定要消停一段时间了，在销声匿迹之前，还要想着法子给游击队身上抹把屎。

关于为什么在逃亡途中还要冒充太湖支队的人，还有一层意思，平头猴没明了说。

在他看来，自己在太湖上东山再起，那是迟早的事情。

而未来的太湖将在日本人的统治之下，也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他知道，今天打炮艇这事，自己如果能够撇清关系，对于日后与日本人“和平”相处，是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所以，捡了一条命回来之后，再上演一出太湖支队残余窜逃到漕镇的戏，则能坐实今天围攻日本人炮艇的就是太湖支队一事。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戏要演得真，反复排练必不可少，这会，算是再次排练吧。

于是，平头猴挺认真的“咳”了一声：“咳咳，你们三个分队长都到齐了，你们的队员呢？”

“报告李政委，两个小时前，我部在野鸭浜设伏，没想到，却中了小日本的陷阱，结果兄弟们全部牺牲了。”

看三个人戏演得不错，平头猴也情不自禁“入戏”。

他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会，然后拿捏出悲痛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们太湖支队全军覆没，这仇一定要小日本血债血还！走，趁小鬼子现在可能还没回来，我们去把他们的老窝给端了！”

“血债血还！”

“干他娘的，端了小鬼子的老窝！”

看平头猴要演戏，三条狗自然积极配合，都跟在后面叫唤起来。

“我们先去一趟联络站，打探一下小鬼子的情况，然后再动手！”

三人异口同声的立正回答道：“是！”

效果不错，平头猴手一挥：“出发！”

四个人就沿着河边墙根，消失在古镇的小巷子里。

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动作十分轻巧的身影，正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然而，这个在平头猴等上岸不久就跟踪上了的人，对于漕镇的道路并不是特别熟悉，跟了一段路之后，在一个连续叉道口处，跟丢了。

站在路口愣了一会，这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高领风衣的男人，转身向小泉大队方向走去。

到了小泉大队门口，风衣男和哨兵说了几句，然后拔腿就向曹府方向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