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判断

青帮扬名靠狠，但是，青帮生存却是靠着手眼通天的消息网络。

在李十美回到上海的当天夜里，季云卿就得到了消息：他的得意门生李十美极可能已经暗中投靠日本人了。

这个消息，是季云卿安插在租界里的一个极为隐蔽的眼线报告的。李十美从日军司令部出来，回到大西路那个院子后，那个眼线就发现了。并且，这个眼线还从停在租界外的日军车辆，判断出是日本人送李十美回来的。

李十美投靠日本人，这是季云卿意料中的事。所以，第二天接到李十美的秘信，邀请他派代表参加在租界召集的会议，他一点都不感觉到奇怪。

但是，季云卿却不准备学李十美那样投靠日本人，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因为一旦背上汉奸之名，对他统领青帮一事是有很大负面影响的，所以，他暂时不想做第二个张啸林。

他给自己的解释更简单：自己的门生在日本人那边了，有学生罩着，自己还用再去投靠吗？

季云卿的如意算盘是，他不背汉奸的骂名，却能够得到日本人的支持。

于是，得到这个消息后，季云卿马上开始布局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抢夺位于公馆路的一个烟馆。

此时的上海，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敢明目张胆开烟馆了，“新生活运动”之后，烟馆开始零散化、隐蔽化。而这家烟馆，因为主人是杜耶，所以，算上上海数得名号的馆子，一棵十足的摇钱树。.七

杜耶跑香港去了之后，公馆路的这个烟馆由他的五姨太在经营。那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季云卿派人上门谈收购的事，竟然吃了闭门羹。

“一个男人跑路了的女人，竟敢让我季云卿吃闭门羹，谁给她的胆？！”

季云卿拍案而起，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既然收购不成，那就只能硬抢。

要是在之前，硬抢杜耶名下的烟馆，借季云卿几个胆他也不敢。哪怕是早几天，他也许都会感觉时机不成熟。

毕竟，杜耶人虽然走了，但他的门生子弟还有不少在上海的，牵一发动全身，他要是出手硬抢烟馆，很可能会引发青帮内部大级别的内部分裂。

但是，现在不同了，上海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季云卿在确定李十美已经投靠日本人后，那他就无所顾忌了。

在这个时候，谁与他季云卿过不去，那就是和日本人过不去。百万国军都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何况区区几个青帮打手？

于是，季云卿派人去给杜耶的五姨太下了最后通谍，限她今天晚上八点前，必须交出烟馆的房契。同时，他开始召集各个堂口的人，准备去抢占烟馆。

没想到，贴子刚送过去，马上就接到回话：那个女人居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同意交出烟馆了。女人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得季云卿本人亲自去交接房契，算是给她一个面子。

混江湖的人要面子，杜耶五姨太的这个要求，季云卿能够理解。

于是，今天季云卿又是忙了一整天。

一早起来，他先派人给李十美回信，表示会派出自己的代表参加李十美在租界召集的会议。

然后，吃完素斋，开始沐浴更衣，和家里的法师一同做法事，提前感恩上天的惠赐。

法事做了一整天，等吃过晚饭，和杜耶五姨太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季云卿就带着人前往烟馆收房契。

没想到，一进烟馆，季云卿看到的人并不是五姨太，而是莫大端坐在祖师爷位置上。

看到莫大，季云卿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身就想走。

可是，此时莫大已经像是宣读圣旨般的朗声说道：“兹有季云卿同门内斗，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

莫大话音未落，早有埋伏在四周的打手蜂涌而出，抡起手中的刀斧砍杀过来。如果不是季云卿带去的几个人殊死反击，估计季云卿肯定要被乱刀砍死在烟馆里。

因为觉得五姨太一个女人起不了什么风浪，所以季云卿只带了五个人去收烟馆房契，结果除他本人侥幸逃脱，其余人悉数被砍死。

回到家里之后，季云卿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召集人马反击，而是权衡起投靠日本人与不投靠日本人之间的利弊得失。

季云卿不是不想向莫大反击，而是他知道，既然莫大出手了，那他必然有后手准备，匆忙反击，只会落入莫大的圈套。莫大从来不打没胜算的仗，这是季云卿知道的。

而且，这时候，季云卿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其实，也不只是这次突发事故，之前莫大阻止他登祭坛称大哥时，其实已经有一些苗头出现。

明面上，莫大这些年是退隐江湖了，其实他一直是在暗中蓄力，等待一个重出江湖的机会。

莫大的死对头，就是杜耶，现在，杜耶跑路了，等于莫大在青帮内的大敌消失，自然是他重出江湖的最好机会。

“妈的，老子忘了，当年莫大就是因为五姨太和杜耶翻脸的，难不成，这些年来，五姨太和莫大一直是藕断丝连，杜耶一跑，两个人就公开在一起了？”

季云卿想到这里，才明白五姨太让自己吃闭门羹的胆，就是莫大给的。而之后又传话让自己去收房契，自然也是莫大出的主意。

莫大是什么人？

要论起来，他比黄金荣、季云卿的辈份还要高，虽然年岁不高，却是老帮主的关门弟子加上门女婿，在青帮内的根基非常深厚。现在，他公开站出来了，季云卿想一统青帮江湖的梦想注定难以实现。

所以，现在季云卿需要想、需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带上人去找回场子那么简单，而是要想着自己还能不能在青帮立足的问题。

冷静下来之后，季云卿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得意门生李十美。

知徒莫若师，李十美从南京回到上海，马上就发贴子召集人议事，说明他肯定是要自立山头。

关于这一点，季云卿是从两个方面判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