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肻定的背后是否定

三只碗，代表三个区域，两根筷子，代表两个通道。

曹顺绕了一大圈，才让一桌人大致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一向觉得自己的口才还不错，其实是完全高估自己了。在这方面，他与李十美的差距不是一丁半点。

不过，人总是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一面，曹顺想到在医学院时，教授曾说过一句话：“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手术时必须遵循去繁就简的原则，一刀下去，直奔关键之处，才能最大程度减轻患者的痛苦，也有利于患者康复。”

这话给了曹顺启示，于是，他伸出手指一拔，将一根架在碗上的筷子拨落。那是架在代表外围集镇与租界的两个碗之间上的筷子。.七

“我们干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说完，曹顺把那两只代表市区和租界的碗翻过来扣倒，然后就坐了回去。

李十美眯着眼睛看了看两只扣着的碗，顿时竖起大拇指来：“这招确实高明！”

看其他人投来不解的目光，他就替曹顺向众人解释起来。

“市区人口密度大，人与人之间往来复杂，要想通过人际关系排查去查出可疑分子，非常困难。况且，诸位都知道，杀手都是上手马上撤退的，属于先发制人，很难预料到他会在哪里动手。

租界则不用说了，日本人进来几个，当然可以，但也得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偷偷混成来，成建制的根本进不来。要说进人家家里搜查，那根本没有可能性，就这么大点地方，巡捕说到就到，恐怕还没抓到人，自己倒要先被巡捕抓到牢里了。这种环境下，别说抓人了，连查案子都困难。

但是，周边集镇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李十美却停了下来，把目光重新投向曹顺：“六少，你说呢，是不是这个意思？”

曹顺知道李十美是在考自己，同时，估计他也是想听听日本人是什么计划。李十美或许觉得，他自己猜出来的，和曹顺主动说出来的，终归不是一个味道。

于是，曹顺再次站了起来。

此时，他已经发现，李十美是个十分注重细节的人。

比如说，他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且，他在向别敬酒的时候，双手捧碗，十指贴碗，显得颇为庄重的样子。还有，他的身上，从头发到鞋子，几乎都是严丝不苟，除了干净，就是整齐。

这种人，往往是注重细节，哦，不，是特别在意别人是否尊敬他的人。

站起来说话，自然是曹顺将自己放在晚辈位置的一种表现。之前的话语让李十美不太高兴了，礼貌上周全一些，或许会弥补一点回来。

曹顺虽然没有想过要得到李十美的信任，但是，他也绝对不想得罪他。像李十美这种人，他想做的，唯一的就是敬而远之。

所以，现在李十美再次问自己时，他就又站起来说话了。

“李叔果然是厉害，小泉山夫策划了一个多月的计划，李叔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小泉山夫认为，周边集镇人口流动相对要少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十分紧密，不是七大姨，就是八大姑的，往上五代都能找到瓜葛。因此，在那些地方，要想查出外来的不速之客，并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抵抗分子是本土人士，那也能从他的职业、日常习惯，以及最近一段时间的活动轨迹，能够查出问题所在来。

总之，相比较市区和不容易安插人手的租界，在集镇寻找线索，总是要容易得多。而如果能够破坏掉外围集镇的抵抗组织网络，那么，在租界内的抵抗分子，就失去了武器弹药支援，只能靠刀棍杀人，那威胁就会少很多。”

李十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那效果呢？”

“这个嘛--”曹顺犹豫了一下，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就在今天中午，我们在漕镇破获了一个抵抗组织的联络站，杀死两人。”

曹顺的话音未落，季云卿就接过话去了：“上海周边大一点的集镇，照着人口过万这个规模估算，少说也有百八十个，漕镇离着远呢，能不能算得上还另说。对了，这位六少，你家就是漕镇的，估计那里就是你的地盘，在自家地盘上破获一个小小的联络站，杀两人，恐怕还是连活口都没抓到吧。你自己说说，这算哪门子效果？”

季云卿再次发难，这是他料定日本人没在漕镇抓到活口，否则，曹顺刚才早得瑟上了，不会只说被杀的，不提被抓的。

果然，曹顺一听，吱吱唔唔答不上话来了，只得向坐在一边的牛东升看过去。他这眼神，显然是想向牛东升求援了。要是特高课在这方面有什么收获，这时候拿出来旁证一下，自然是能够为曹顺解围的。但是，牛东升却闷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睛只盯着一桌子酒肉，好像曹顺眼下的窘境根本与他无关似的。

两个明显是日本人代表的人被季云卿一呛，无言以对，这一下子，让李十美找来的那帮人就活跃了起来。

“还是季先生说的在理，漕镇根本算不得上海周边集镇的范围。”

“就是嘛，就这点事还到处显摆，不够丢人的。”

--

见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李十美抬起双手，清了清喉咙，那些人交头接耳的人马上就停止了喧哗。

“诸位，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叫尺有尺短，寸有寸长，其实吧，刚才六少说的事，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比方说，他用三只碗二根筷子，就把上海抵抗组织当前的基础给形容了出来，很生动，也很形象，整体思路是正确的。以后，我们也要这样去做，让租界的抵抗分子处于一个孤岛环境中。”

李十美不想让这里出现小看日本人的气氛，万一牛东升或者曹顺传出话去，对他是十分不利的，所以，他反倒力排众议开始肯定起曹顺刚才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