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最好的控制

关于李十美的事，土肥原贤二是听平西正荣说的。

土肥原贤二是日军陆军中将，军衔比日军上海驻军司令官平西正荣少将还要高一级，所以，他这个级别的人物，到了上海，自然要是和上海驻军司令部私下打个招呼的。

平西正荣一听“某人”大驾光临上海，马上扔下所有的事务，马上去和平饭店的包间面见土肥原贤二了。

虽说李十美投诚的时候，和平西正荣有过暂时不向上面报告的约定，但是，见到“某人”土肥原贤二之后，平西正荣还是决定将李十美的事向他汇报一下。

之所以这么做，其一，是因为在平西正荣看来，土肥原贤二现在的身份是日军华北方面军第14师团师团长，不能算作华中派遣军的上级，所以他并不算不守承诺。

其二，虽说只是和李十美见过一面，但平西正荣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想控制好这个狼性十足的人，必须要有一套针对性极强的办法。但这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至今为止，面对李十美不按套路的出牌，平西正荣颇为头痛。

而要说到将中国特工为自己所用，在日军内部，土肥原贤二若说他排第二，肯定没有人敢称第一。平西正荣是想借这个机会，向这位有大日本第一间谍之称的“某人”请教一番。

当土肥原贤二听说，李十美投诚时所提的第一个条件，竟然是与日方约定，要求他叛敌的公开时间，得由他李十美来决定时，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有野心，且够狠，绝对天生是个特工材料。”

平西正荣听了这话，还有些纳闷，毕竟，就凭这一点，就断定李十美有这些特点，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土肥原贤二似乎是知道平西正荣心里的疑问，就问道：“那么，他的第二个条件，应该是大日本皇军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允许他有自己独立的行动空间吧。不仅仅是现在，以后若干年里，他的行动空间都要得到保证，即，他和他的人为皇军效力，与中国特工为敌，但皇军不过问他和他的人做什么，是不是有这一条？”

这一下，平西正荣眼睛都瞪圆了。这“某人”连这个都能猜得着，是不是过于神奇了？

一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身边的人向土肥原贤二透露消息了，但是，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极小。

原因很简单，日军上海驻军司令这边，答应了李十美的要求，不扩大知情者范围，甚至连大本营都不曾报告。

掐指算来，李十美回到上海并且投了日本人的消息，除了他平西正荣，还有儿玉誉士夫、小猪史，小泉山夫知道，外加去南京接李十美的刘志，以及策反李十美的川岛芳子是知情人。即便是如今已是儿玉誉士夫心腹之人的丁四海，并不知道李十美，就是他当年的同事李士群。

当然，曹顺和牛东升自然也是知情人，但是，他们两个已经被李十美软禁起来了，所以，他们不算在内。

这样，日军内部知道李十美叛敌一事的，总共六个人知情。而这些人里面，能够接触得上“某人”土肥原贤二的，只有小泉山夫和儿玉誉士夫，但据他所知，“某人”在路上已经走了三天时间了，那他从华北出发时，李十美人还在南京呢，所以，绝对没有走漏风声了的可能。

这时候，平西正荣的好奇心上来了，就问道：“那土肥原君能猜出李十美的第三个要求吗？”

没想到，土肥原手一摆，摇了摇头：“没有第三个要求了，这个人应该不会提第三个要求的。”

还真让土肥原贤二猜中了，李十美投诚前，确实只提了两个要求。至于后面请求日军给予武器弹药的支援，那是后话。

可是，平西正荣觉得眼前这大名鼎鼎的“某人”神奇的有些过头，就有心诈他一下：“不瞒土肥原君，李十美提的第三个要求，是要大量武器和钱。”

然而，土肥原贤二却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说的这个，恐怕是他到了这边后，准备要实施具体行动的时候再提的吧，不能算他决定投诚时提的要求。”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将你说的所谓的第三个要求，和前面两个要求一起提的话，那么，这个人成不了大事。因为武器和钱，在李十美那样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人生目标的工具，和他前面提的两个要求比，完全不在同一层次。

一个轻重不分的人，怎么可能成就得了大事？或许，在他看来，只要大日本皇军能够满足他提的两个要求，就是他人生开挂的开始。这种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应该不会再提第三个要求。”

“您的意思是，他李十美投靠大日本皇军，其实是想实现他自己的人生目标？”

“难道不是吗？”土肥原贤二眼睛看着前方，好像李十美就站在他跟前似的，“他之所以要暂时不公开他叛变的消息，那是他想积蓄力量，等待一个好的时机，一炮打响。这样，我们才会认为他是真正有能力的，值得利用的。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来上海之后，应该没有躲在我们的保护伞之下，而是选择了他自己找地方隐藏起来。”

看平西正荣点头了之后，土肥原贤二继续说道：“这就对了。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也很小，永远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间谍渗透，是永远的存在。如果他在我们保护之下，那么，潜伏在我们这边的中国间谍，很快就会发现他叛变一事。而且，我们的保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他自由的束缚，所以，他要自己的空间，他想的是，借我们的力量成就他自己的一番事业。”.七

这一下，平西正荣也不藏着掩着的，笑着点了点头，冲着土肥原贤二竖起大拇指来，连声说道：“佩服，佩服，土肥原君不愧是帝国特工第一人，‘某人’神一般的存在，果然名不虚传！”

土肥原贤二却依旧一副淡然神情，也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谍海生涯中，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多到了见怪不怪的程度。

话说到这份上了，平西正荣知道，是自己虚心请教的时机了。于是，他语气十分诚恳的问道：“如何控制这李十美，还想请土肥原君指教。”

“控制李十美？”

闻言，土肥原贤二笑了起来。

“是的，现在李十美带了几个人藏在租界，就在大西路67号，美国军营旁边的一个洋房院子里。在租界那个地方，我们的人不好明着进出，所以，对他的控制存在一定困难。在这些方面，土肥原君在东北、华北，都有丰富的经验，因此，还想请土肥原君给一些指教。”

“嗯。”土肥原贤二听了平西正荣的话，似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不过，他接着说出来的话，马上让平西正荣愣住了，因为他说：“对李十美这样的人，全力支持他，却不去管他想干什么在干什么，就是对他最好的控制。”

这句话，在平西正荣听来，就是八个字：不控制是最好的控制！

这样的建议，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按照平西正荣与小泉山夫以及小猪史之前的想法，就是表面上可以由着李十美自由行动，但是，他手下的人都是哪些人，他都做了哪些事，必须要向日方报备。并且，还得在他身边安插自己人，时时刻刻盯着，这就是牛东升和曹顺连夜从漕镇赶回上海的缘由。

然而，要是照着土肥原贤二的话来说，现在他们所做的去控制李十美的方法，都是错误的。

土肥原贤二似乎看出了平西正荣的不解，就解释道：“这样的人，你觉得，真要去把他手脚捆起来，他能乖乖听话吗？再说了，任由他去折腾，他折腾得越凶，手上沾的中国人的血就越多，越等于断了他自己的后路。从这个角度分析，你觉得还有必要去控制他吗？还有，他不是想要独立自主的空间嘛，但他的空间再大，能大出我皇军旗帜之下？控制他，干嘛要控制他？”

这一连串问句之后，土肥原贤二慢慢的说道：“记住一句话，放任他的欲望，就是对他最好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