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香云焦急的在房中盘旋。

五十五两，已交予那小丫头了，她试着问了，那丫头究竟有何法子，能让她以贵妾之礼入府。

可她却不说，只拿了银票便走了，叫她等着。

五十五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可比剜她一块肉，还叫她心疼。

不过若真能当上贵妾，倒也值得……

可若是不能的……

哼，不能，她便禀报老爷，说那丫头知晓她的住址，半夜又摸了回来，趁她不备，偷了她的钱！

总归老爷是信她的，那丫头又不会说话，若真敢骗她，便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香云姑娘，香云姑娘……”院子外头，小木头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香云忙理着鬓发，出了房，却见院子里并没有纪韬，只有小木头带着两名家丁。

香云不解：“这是？”

小木头笑道：“姑娘怎的忘了，昨日不是说好了，今个儿来给姑娘收拾东西，进府去。”

香云面色一喜：“府里当真同意了？可是夫人那边……”

小木头笑呵呵的：“便是夫人，也是孝顺老夫人的，老夫人开了口，夫人哪里还会驳，姑娘放宽心便是，奴才这便叫人替您收拾，稍后接您进府的马车就来。”

香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可笑了一半，她又想起纪溪那边。

若现在进府，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妾室，位置低，还要因着妓子的身份，叫纪府其他人看不起。

若是进府便能是贵妾，那夫人之下，她便是头一人了。

如此一来，将来她生下的孩子，地位亦能水涨船高。

况且，五十五两银子，花可都花了！

香云狡黠的眼珠转了两下，而后又笑呵呵的道：“如此，便要麻烦木头哥了，就是这屋里的东西乱，我来与你们说说……哎哟……”

过门槛的时候，香云整个人往前一扑，好不容易把住门框，脚却崴了。

小木头吓了一跳，昨个儿就摔出了好歹，今个儿要又摔了，回头他非叫老爷拧掉脑袋不可！

“姑娘，您没事吧！”男女授受不清，小木头也不敢去扶，只担心的问：“可要去请大夫？”

香云扶着桌子，坐到凳子上，揉揉脚踝：“倒也不用，只是……难道那游方术士，说的是真的？”

小木头一惊：“什么游方术士？”

香云为难的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早院子外头，来了个游方术士，我见他可怜，便给了他一碗白饭，他向我道谢，又说与我有缘，替我算了命数。说是，三日之内，我不得行动迁之事，否则，便会激怒送子观音娘娘，娘娘便要，收回我这腹中骨肉……”

小木头听得眉头一皱：“收回的意思是……莫非是……”

香云连连点头：“这，这可怎么是好，烦请木头哥，去趟衙门，与老爷说说，香云可否三日后再进府？能得老夫人抬爱，是香云的福气，可这孩子，也是老爷的骨肉，纪家的血脉，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小木头忙道：“姑娘尽管歇着，奴才这便去请老爷！”

小木头说完便跑了。

而与此同时，如馥苑内。

“砰！”常氏一拍桌子，气得面目狰狞：“那老匹夫这是故意要气死我！张嬷嬷，桂花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这都多少天了！秦氏为何还不死！”

张嬷嬷噎了一下，到底还是保下了桂花，没将她办事不利的事揭发出来，只道：“夫人有所不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那毒便不能一次涂那么多，需得一日一点，连续七八日……”

“七八日？”常氏尖叫一声：“七八日后，那下贱胚子早已登堂入室，秦氏死与活又有什么区别！张嬷嬷，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眼看着夫人动了肝火，张嬷嬷忙上前顺气，犹疑道：“夫人再给老奴一天，老奴再去想想法子……”

“现在想？”常氏一掌将张嬷嬷挥开，刻薄的脸上，满是烦躁：“没听说吗，小木头去接了，今日就要进府，你还现在想，还要再给你一天？算了，你滚出去！本夫人不想看到你！”

张嬷嬷心里憋屈，到底还是低下头，退了出去。

她前脚刚出房门，后脚，就听见屋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夫人砸了茶盏。

张嬷嬷心里也不痛快，正好这时，院外，婆子回来了，一见到她，便朝她挥手：“嬷嬷！”

张嬷嬷连忙过去，那婆子张口便道：“我才将银票与毒药给了那李嬷嬷，转头，她便托人到如馥苑来寻我……”

“等等。”张嬷嬷打断她：“你告诉她你是如馥苑的？”

婆子忙道：“没说没说，自是没说，我说我是王姨娘院子的，可她既是来如馥苑寻我，怕是，桂花那里，已是露了马脚……”

张嬷嬷面色一厉：“桂花那个臭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接着说！”

婆子便接着道：“我又去见了她，她便说，她知晓我的目的，她能让香云进不了府，甚至能叫香云，被老爷亲手打死，这五十两，她收了，却不是害秦姨娘，而是阻拦香云，三日内，进不了府。”

张嬷嬷给听愣了：“她凭什么这般说？她认识那香云？香云进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老爷亲自去求的老夫人，老夫人也答应了，一个下院的粗使嬷嬷，她能做得了老爷的主？老夫人的主？”

婆子摇头：“总归她就是这般说的，还再三强调，今日香云绝不会入府，未来三日都不会。”

张嬷嬷半信半疑，而就在这时，桂花突然从院外跑进来，一见着她，便大喜过望的道：“干娘，好事，天大的好事，小木头方才回来，说是没接到人，那个香云，今日不进府了！”

张嬷嬷大惊，一把握住桂花的手：“此话当真！”

桂花手腕被捏得生疼，皱了皱眉，委屈道：“自是真的，干娘不信，只管将小木头叫来说话！”

张嬷嬷松开她：“那你还不快去！”

桂花吓了一跳，忙提着裙摆，连忙去了。

张嬷嬷喘了口气，沉吟片刻，又对那婆子的道：“待小木头来了再说。”

——

李嬷嬷一整天都心惊胆战的。

她已将五小姐吩咐的话，说给那婆子听了。

可她心里始终忐忑。

她是万万没想到，那个桂花，与那个婆子，竟当真是夫人的人。

一想到昨日若真拉桂花，去了夫人院里论道，自己现在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她便一阵后怕。

李嬷嬷心里乱入牛毛，正好这时，外头有人唤她：“李嬷嬷，有人找。”

李嬷嬷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见是早上那婆子，那婆子一脸喜色，拉到她旁边详说。

待听到香云姑娘，今日当真没进府时，李嬷嬷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一边暗叹五小姐的神通广大。

一边又端着架子道：“我用的什么法子，您便莫打听了，少知道一些，省得受到牵连。”

婆子连连点头：“正是正是，那老姐姐之前说的，让香云姑娘，被老爷……”

李嬷嬷道：“只要夫人放过秦姨娘，此事，老奴自然替夫人办妥，当然，要想香云死，还死得与夫人无关了，也需夫人，有所配合。”

婆子挽着李嬷嬷的胳膊，一口一个亲姐姐的唤着：“我的好姐姐，只要您能替夫人解忧，往后大好的日子，紧等着你呢，不过，妹妹还想打听打听，姐姐与秦姨娘，究竟是何关系？为何偏偏要这般护着那秦姨娘？”

李嬷嬷抬手，露出手腕上的银镯，拿出五小姐吩咐的说辞：“此乃大德寺的圣僧，施过法的大圣之物，圣僧言明，府中有一人，生肖八字皆利于我，只要与那人多多接近，我便能沾染福气，还能借着那福气，旺我那怀了孕的儿媳，助她平安诞下长孙！”

婆子明白了，拍拍李嬷嬷的手背，道：“大师的话，自是得听，那妹妹便先走了，这个，是夫人赏的，夫人就等着老姐姐的好消息了。”

婆子又塞了一个钱袋子到李嬷嬷手里，李嬷嬷掂量了一下，少说十两。

她点头：“那便谢夫人了。”

婆子见这李嬷嬷如此宠辱不惊，更觉她高深莫测，果然，能做到管事的，哪怕只是下院一个管柴火的小管事，也绝非简单之人。

晚上下了工，李嬷嬷是一刻也停不下来，赶在天黑前，又跑了一趟幽冷苑。

将银袋子给了五小姐后，李嬷嬷热的一个劲儿的灌水，口干舌燥的：“那可是夫人院子的人，我这是在对主子夫人撒谎，天呐天呐，光是想想，我便腿软，□□都要湿了。”

纪溪听得噗嗤一笑，打开钱袋看了看，而后将钱袋系上，塞回给了李嬷嬷。

李嬷嬷一愣：“五小姐？”

纪溪将钱袋往李嬷嬷怀里推了推，示意她收下。

此事李嬷嬷担了风险，她本就打算李嬷嬷再来，便折算十两银子分给她。

如今有了现成了，她这儿省了，嬷嬷也得了好处，岂不一举两得。

李嬷嬷知晓五小姐如今富裕，倒也没推拒这钱袋，只是发愁：“五小姐，您到底有什么法子，您不会真的要杀害香云姑娘吧？那可是两条人命，您这么小一个娃儿，怎么能杀人？还有，您这么与夫人周旋，当真没事吗？您啊，这胆子实在太大了！”

纪溪乌黑的眉眼，笑出月牙。

或许因为婆婆乃将门虎女出身，教她的门道，向来是往悍的去，养得她也如今也，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过勇者也好，弱者也罢，能赚到银子给的姨娘治病，给自己治嗓子，便是当务之急。

无论她使多少心眼，耍多少心思，为的，也不过是一条生路。

她不害别人，也希望别人，莫要来害她，否则，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不是前世那个憨憨呆呆的小傻瓜了，她脑子是好的，她越来越聪明了，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姨娘了！

纪溪没与李嬷嬷多说，又指指外头的天色，示意李嬷嬷该走了。

李嬷嬷怕黑路不好走，只得先走了，约好明日再来。

纪溪目送李嬷嬷离开后，才将屋子上了栓，走回耳房。

脱了衣衫爬上床，她掀开被子，刚要钻进去，倏地，她猛地一惊。

只见床榻之上，秦姨娘虚弱的睁着一双眼睛，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