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纪溪眼底带着温柔的笑，小嘴翘翘的，看着二少爷的脸，试探性的比划了两下。

纪清言看懂了，眼睫轻颤，眸子转向别处。

纪溪绕到他前面，歪着头，继续执着的比划。

纪清言眼神越发的不自然。

纪溪深吸一口气……

好的，果真如她猜的一样，二少爷当真是故意的！

胸口像有一团无名火烧了起来，纪溪捏着自己瘦小的拳头，雪白的贝齿，咬得死紧死紧的！

就在她打算不管不顾，怎么也要怒斥此人一顿时，后头传来开门声，接着是秦姨娘呼唤的声音：“五娘？五娘？”

纪溪愣了一下。

纪清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惊了一跳，立刻便往小径另一头疾步跑去。

纪溪想抓他，却抓了个空，眼看着此人落荒而逃。

气恼的狠狠的一跺脚！

下一瞬，纪溪眼瞳倏地一睁！

不大的脚底板透过单薄的鞋底，一下硌到了地上的石头，把她脚心顶得生疼！

疼疼疼疼疼！

纪溪连忙抱起脚，另一条腿蹦着，可怜兮兮的跳出假山，望着另一边的秦姨娘。

秦姨娘远远的看到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失笑一声，过来扶住她歪歪扭扭的小身子，问：“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纪溪委屈的指指地上的石头。

秦姨娘无奈的弯腰，将小姑娘抱起来，捏着她的鼻尖，道：“石头坏坏，姨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纪溪不吱声，两手抱住姨娘的脖子，枯黄的小脸埋进姨娘的颈窝里。

吃穿不愁的人，可以为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慕，将别人推入火坑，且还志得意满的认为，那是救了对方。

纪溪不懂，这难道就是婆婆所言的，何不食肉糜吗？

二少爷没来过幽冷苑吗？看那娴熟躲藏的样子，怕是没少来吧。

那他为何还能神态自若的说出，幽冷苑“僻静安乐”四个字？

他不知晓，姨娘在这里，连一分钱份例都拿不到吗？她不知道她们活得，比外面的贩夫走卒还艰辛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认为那是姨娘“背叛”他的代价，他心里有气，气姨娘从了父亲，没有等他。

他问姨娘为何不反抗？

那他呢，他为何要让心爱的女子，落入那种境地，他为何不保护她！

“哎哟，怎的哭了？有这么疼吗？”秦姨娘轻哄着纪溪，将她放到榻上，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脱掉鞋袜，看她的脚心。

只是有些红，并未出血。

纪溪吸吸鼻子，小手抓着姨娘的衣角，一头扎过去，把头埋进姨娘怀里，呜呜呜的又开始抽泣。

她疼，不是脚疼，是心疼。

姨娘是糟了什么罪，偏遇上二少爷这样的人，太倒霉了！

——

李嬷嬷连着四五日，都没来幽冷苑。

再过来的时候，便是来接纪溪去复诊的时候。

一路上，小姑娘安安静静的。

虽然平日五小姐也不会说话，但往日，她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不像今日，死气沉沉，小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

李嬷嬷不解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纪溪撅着嘴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比划着问了两句。

李嬷嬷见完微愣：“二少爷？小姐说笑了，老奴怎会知晓二少爷的事，不过倒是听说，老夫人一直在张罗着，给二少爷相看姑娘。”

纪溪再次比划两下。

李嬷嬷摇摇头：“二少爷身子不好，有身份的姑娘家，听说他是个药罐子，纷纷不愿，已经黄了好几桩了，夫人和老夫人，又不愿找个身份低的，嫌弃配不上二少爷，这么相来相去，始终没个定数。”

纪溪挑了挑眉，嘴角突然勾了下。

李嬷嬷一看她这个笑，心里就打突。

五小姐很爱笑，她虽是清瘦，但模样长得却是不差，眉眼温和，杏眸含娇，嘴角又总是弯弯的，甜得跟那八宝楼的樱桃酥一般，叫人看了便心头暖烘烘的。

可她这笑也分时候，平日里她的笑，是娇腻可人，这会儿的笑，却是狡黠顽皮。

总之，五小姐上回这般笑的时候，夫人可是被她耍得团团转的。

一路到了医馆，药童道徐郎中正忙，叫她们先去里头等等。

李嬷嬷便牵着纪溪到了内堂，哪知刚进去，便见内堂还有旁人，竟还十分眼熟。

“少爷，是那位小姑娘！”书香开心的叫了一声，手往纪溪这儿一指，眉开眼笑的。

八九岁的少年正在喝茶，黑眸扫过去一眼，后将杯子放下，沉沉出声：“书香，不得无礼！”

书香忙捂了嘴，却主动拿起桌上的茶杯与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到圆桌的另一边。

李嬷嬷本想带着纪溪去旁边坐，纪溪却挣开她的手，到圆桌上去坐。

李嬷嬷皱眉：“小姐，不合规矩。”

纪溪摆摆手，毫不在乎的比划。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才五岁，不怕男女大防！

纪溪捧着那茶盏，小口的抿了一下，茶水刚入了喉咙，下一瞬，她脸色大变。

吐出一丁点舌尖，小姑娘面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好苦……

书香噗嗤一笑。

纪溪看着他，有些窘迫。

矜贵沉静的少年瞥了书香一眼，单手提起另一个茶壶，翻开个空杯，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书香。

书香忙推拒：“少爷，我不渴……”

少年：“……”

少年皱眉看着他。

书香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水杯，小跑着过去，将纪溪跟前的浓茶收了，换成清水，道：“是小的糊涂了，姑娘年纪小，应是喝不惯茶的，平日在府里，是喝甜水吧？”

纪溪没做声，只对两人颔了颔首，忙用清水解苦。

少年转开目光，白净的手指随意拨弄着手里的茶杯。

李嬷嬷坐到纪溪旁边，板着脸道：“我们小姐往日也喝茶，喝的花茶，果茶。”

书香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姑娘家，都爱那些。”

正在这时，侧堂内传来脚步声。

少年当即起身。

门帘掀开，续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活动着手臂走出来，朝身后的徐郎中道：“不愧是白神医的徒弟，徐大夫这接骨养筋的本事，不逊尔师。”

徐郎中随意笑笑，拿干布擦着手，见纪溪和李嬷嬷来了，便道：“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李嬷嬷牵着纪溪就走，是一刻也不想她跟不认识的外男接触。

“欸，你不是那天那个……”络腮胡子认出了纪溪，下意识的开口。

纪溪正想打招呼，李嬷嬷却像她要被谁拐了似的，忙把她拽进侧堂，打下了帘子。

络腮胡子，也就是镇北指挥使，冯天野，挑了挑眉，捏着肩膀，同徐郎中打听：“那小姑娘也是来看诊的？看嗓子？”

徐郎中一愣：“冯大人与她认识？”

“见过一面。”

徐郎中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只道：“一些杂症。”

冯天野见这徐郎中倒是挺有医德，明知他的身份，却也不与他透露病人的病情，笑了一声：“成吧，那咱们先走了，枭儿，走吧。”

霍枭抬步要走时，想想，又回头问徐郎中：“她的嗓子，能治好吗？”

徐郎中顿了一下，回道：“有机会。”

霍枭抿了抿唇，没做声。

冯天野一揉侄儿的发顶，动作粗狂豪爽：“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关心别人？”

霍枭蹙眉，挥开舅舅的手，朝外走去：“不是关心。”

冯天野几步追上：“不是关心是什么？”

霍枭语气随意：“只是想听听，她说话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