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程家餐厅，程海川皱着眉头，和餐桌对面正大快朵颐的乔慕晨大眼瞪小眼，仿佛陷入谈判双方坐在谈判桌前，互不相让的僵持状态。

但乔慕晨显然是优势在手的那一方，她对程海川眨了眨眼，再转过脸面向主座，发出了声真诚的感叹：“阿姨，真的太好吃了！我真的很久没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主座上，邾媛笑眯眯地把一道北方菜，端到离乔慕晨最近的位置：“好吃那就多吃一点。你们年轻人，一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平时也不知道自己煮点好吃的。海川，你们公司不可以弄个小食堂吗？”

“噢，回头弄一个吧。”程海川心不在焉，眼睛频频看向手机屏幕。

“——吃饭不能玩手机！”乔慕晨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对着程海川小声喊道。

“那吃饭也不能说话！”程海川抬起头，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句，只是对面的人不仅不生气，还咧着嘴笑了起来。

程家准备开饭前，程海川接到门岗有访客的通知。访客居然是乔慕晨，她独自开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皮卡，给他们家拉了十几箱进口水果。

程家的司机亲自开车到门岗，把乔慕晨和这些水果拉回了程家。

进入程家后，乔慕晨自报家门，指着成堆的包装精美的盒装水果，解释道，水果是公司给员工家属准备的中秋福利。

邾媛客气地留下乔慕晨一起吃晚饭，并吩咐其他人把水果搬进了保鲜储藏室。

厨房里，邾媛悄悄打量正在洗手的乔慕晨，她不仅生得端庄秀气，而且性格直爽泼辣，很有北方女孩的独特个性。

“怎么还亲自送过来，找物流公司就行了呀。”

乔慕晨洗完手，用纸巾擦了擦手，调皮地眨了眨眼：“老板的东西，哪能托物流公司呀。”

一旁的程海川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腹诽道“公司的福利，我怎么不知道。”

吃完晚饭后，程海川一把拉住乔慕晨的胳膊，走到客厅的露台。

乔慕晨站在露台边，双手撑着大理石围栏，举头望着天上又圆又大的月亮，感叹道：“你们这里真的很适合生活，比龙城气候好多了。”

程海川没兴趣听她关于气候的感叹，直接问道：“你还真来？青原没带你去玩？你怎么不回龙城？”

乔慕晨转过身，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爸又不在，他出国考察了，我无家可归呀，你收留下我不行吗？”

程海川扶额，只好说道：“这不是收留不收留的问题，你这样冒失来我家，我怎么跟我妈解释。”

“我不是都帮你打好圆场了吗？我是来送中秋福利的。”乔慕晨嘴犟道。

“你以为我妈跟你一样傻吗？什么公司送那么多昂贵的水果？她也就不想揭穿你而已，免得你尴尬。”程海川转身看向花园，嗤笑道。

“我不管，我累了，不想折腾了！你这里挺大的，随便给我一间客房就行，我不介意的。”乔慕晨用手指卷了卷披肩长发，又耍起了小姐脾气。

听说她要住下，程海川猛地转身，惊道：“哎！我说乔慕晨，你别这样行不行？你这样我妈会怎么想，大家会怎么想？”

“海川，你错了，你妈妈肯定希望你做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哪有中秋之夜赶走客人这种道理？”

程海川刚想辩驳什么，就听到管家老张在敲露台的玻璃门：“少爷，夫人叫你们去花园赏月吃水果。”

乔慕晨伸长身体往栏杆下探了探，果然看见花园的桌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获救般往露台的玻璃门奔去：“太好了，有水果吃了！”

程海川一脸黑线地跟了过去。

花园里，一个大玻璃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新鲜水果、月饼、零食。

桌旁，邾媛正拿着一把陶瓷刀切冰皮月饼，一看到乔慕晨冲了出来，便笑道：“吃点月饼吧，慕晨。”

乔慕晨快速从桌上拿了一张小碟，双手递到了邾媛手边，接过了月饼：“哇，正宗的华南冰皮，想吃好久了！”

“等会我让老张给你多拿点，你带回去放冰箱。”邾媛将另外一个小碟递给了程海川。

程海川一口便把碟里的冰皮吃掉了，他拿起水果叉从果盘里叉起一片金黄色的哈密瓜，刚想放嘴里，就被乔慕晨连瓜带叉给抢走了。

他翻了个白眼，往旁边的椅子一坐，玩起了手机。

乔慕晨得意地笑了笑，随后也坐在程海川身边，往他身边凑了过去：“玩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海川迅速关掉微信界面，侧脸瞪着她：“吃你的水果去！”

乔慕晨吐了吐舌头，又回到了桌旁。

这一切都被邾媛看在眼里，但她默不作声，直到一个小时后，她把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乔慕晨安顿在一楼的客房休息。

安顿完乔慕晨后，邾媛走上三楼，敲了敲儿子的房门。程海川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

邾媛关上房门，走向沙发旁，问道：“儿子，慕晨只是你的员工，对吧？”

“是啊，妈，你怎么这么问？”程海川放下手机，心虚地皱了皱眉。

“妈可是明眼人，但我相信你会拿捏好分寸。”邾媛盯着程海川英俊的脸庞，柔声道：“另外，有一点我要批评你，你今天这样对待家里的客人是不对的，知道吗？越是不想有多余牵扯的人，越是要如常地对待。”

程海川委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就是挺突然的，我没想到她会来我们家。”

邾媛拍了拍他的肩膀，开起了玩笑：“以前我担心你不找女朋友，你看现在……”

程海川转过身，趴在邾媛肩膀上，笑道：“妈，你还有时间调侃我。快去给爸爸打视频电话吧，中秋之夜居然不回家过节，还去参加什么晚宴。”

“你爸哪年中秋不是在外面过的，说什么外地员工更需要慰问和陪伴。你以后可不许学你爸，非要慰问的话，提前一天庆祝就好了嘛。”邾媛嘴里这么说，心里并不否认丈夫的做法。

程海川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可不舍得把蒋微言一个人丢在家里过节，他忽然低声笑道：“我们猜猜，等会他回来是给你带什么礼物。”

邾媛的笑意快速爬上了眼角，用手拍了拍程海川粗壮的手臂：“别说了，笑疯了，肯定又是螃蟹！”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邾媛喜好螃蟹，每年中秋之夜，不管多晚，程国立必然会带着八只上好的螃蟹回来，而且要亲自蒸给夫人吃。

这个习惯坚持了二十多年，程家上下，无人不知。

目送邾媛出了房门，程海川走到阳台上，躺在沙发椅上，望着天下同一款圆月，念起了蒋微言在蜻蜓小区念的那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应该还在和父母赏月吧，他们会聊些什么呢？会不会提到我呢？

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逐渐拥有了蒋微言的心，如果有阻挡在他们之间的障碍物，他一定会排除万能地去清除掉。

程海川把双手垫在脖子下，一张列满毫无破绽的计划清单，在他的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缓慢地闪过。

躺了不到一分钟，程海川迅速起身回房。

他走到书柜前，先从一个小玻璃柜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书大小的礼盒，再蹲下来，打开书柜底门，从一堆包装严密的礼盒里取出一个手臂大小的长礼盒。

他抱着礼盒下了楼，找到两个合适大小的纸袋，装好后走进了车库，将它们放进了奥迪s8的后备箱。他很快又返回一楼，从储藏室里挑选了几款名贵的礼品，放进了车的后排。

一切准备妥当，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按捺住无比兴奋的神经，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天色微亮，程海川拎着一个方形行李包下楼，刚到楼梯口，正好遇见穿着睡衣的乔慕晨睡眼惺忪地从客房走出来。他迅速别过眼，尴尬地说了句：“早！”

乔慕晨揉了揉眼睛，毫无顾忌地走到他身前，打量着他：“你这是要出远门？

程海川点了点头“嗯”，便朝大门口走去。乔慕晨再次跟了上去：“那我怎么办？我才刚来。”

“你喜欢这里，就在这里多玩两天。”程海川头也不回地建议道。

“你都不在，我和谁玩。你要去哪里？”

“你管得有点多。”程海川回过头看了眼乔慕晨，毫无表情地说道。

“我关心你而已。”

“我要去红城，蒋微言家里。懂了吗？”程海川站直身体，转身答道。

乔慕晨皱了皱眉，负气道：“哼，这才谈了几个月，就要见家长？”

程海川走到了玄关处，拉开了鞋柜门：“你真的管得太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赶时间。”

乔慕晨摸了摸耳垂，快速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问道：“喂，不去行不行？”

程海川已经穿好了鞋，直接打开大门，丢下一句话走向了车库：“你要么老老实实待着，要么回浮云城好好休息两天。别整天想东想西的。”

乔慕晨没有回答他，原本忧伤的眼神，瞬间露出了得意的光。

·

正午时分，蒋微言正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频道播的《闻香识女人》，结尾部分史法兰上校在全校师生面前说的那段话，听得她眼泪直流，接电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你哭了？怎么了？”程海川往前探了探身体，对着车载通话器着急道，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蒋微言因他交代的任务，和家人吵架了。

“我在看电影，《闻香识女人》……”蒋微言擦了擦眼睛，用遥控器关掉电视，躺在了沙发上平复情绪。

“吓我一跳”，虚惊一场的程海川重新靠回椅背，眨着眼睛问道：“你猜我在哪？”

蒋微言竖起了耳朵，空荡寂静的背景音：“你在开车吗？”

“猜对了一半，我在车里。”

“准备去哪呀？”

程海川低声一笑，温柔地说道：“不是准备去，而是已经到了。我在红城。”

“啊？”蒋微言的身体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脸：“你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我刚到。”

“你开车过来的？”

“嗯，早上六点出发的。”

“你一个人开了六个小时车啊？”蒋微言起身朝书房门望去，压低嗓子急切问道：“你过来做什么呀？”

“想你了，迫不及待想见你，你出来好不好？”

“你在哪个位置，我打车过来。”蒋微言边说边回房间里拿包，同时对着厨房做菜的孙芹喊道：“妈妈，我中午不在家吃了，出去一趟。”

“——言言，你去哪啊，找同学啊？我饭都快做好了。”孙芹把头探出来，瞥见蒋微言像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奔出门了。

坐在出租车上，蒋微言的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这才两天未见，程海川竟然千里迢迢驱车见自己。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他。

下了出租车，她一眼便看到斜靠在黑色车门上，深深望向自己，眼睛闪闪发亮的程海川。蒋微言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飞奔着扑到了程海川的怀里，差点哭了出来：“你居然真的来了！”

“我来了。”程海川紧紧抱住日思夜想的人，疲惫一扫而空，她扑上来的那一刻，那颗心瞬间被填满了。

“我……想你。”蒋微言踮起脚尖，小声地在他耳边告白。

程海川收紧手臂，将头埋在她浓密的黑发上，爱恋汹涌地淹没了他，怀中的人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人，他在她耳边说道：“来这里是因为太想见你，算惊喜吗？”

“算！”蒋微言抬起头，满脸喜悦地凝视着他，小声说道：“我也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

程海川宠溺地吻着她的额头，所有的情绪化作这一个吻，像是为她打上自己，一辈子无法除去的烙印。

“你一定又累又饿吧，我先带你去吃饭。”蒋微言兴奋地拉着程海川上车，指引他开到了附近一家环境比较好的当地菜馆。

等上菜的间隙，蒋微言托着腮盯着程海川，眼若桃花：“你就这么来了，你爸妈不说你呀？”

“我都是大人了，这点自由都没有么，我特别想来看看你，看看这个你长大的城市。”

“我其实很喜欢这座城市的，很适合生活。”

“那我们到时候回来养老。”

蒋微言听到“养老”两个字时，脸唰一下红了：“什么养老，谁答应要跟你一起养老了”

她害羞的样子，使程海川笑出了声：“你真可爱。”

蒋微言吐了吐舌头，便开始为他介绍这座城市的历史，和值得去玩的地方。

“我后天才回浮云城，你周日应该还要上班吧？是不是明天就回去了？”

“没关系，要不你把高铁票退掉，我后天带你一起回吧。只是坐这么长的车，会很辛苦。”程海川摸了摸她耳后的长发。

“好，我现在退票。”蒋微言拿出手机，打开软件直接退了票，还一边说道：“那下午你休息一会，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等晚饭时间我再来找你，晚上我带你逛逛。”

告别的时候，两人依依不舍，攥着手不肯撒开。最后，程海川不得不松开蒋微言，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

“叮！”一个小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到蒋微言的脚边，闪闪发亮。

蒋微言蹲下来把它捡了起来，一个钻石耳坠。

很明显是女孩子的饰物。

她举着耳坠，看向了程海川。

程海川盯着它，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是我口袋里掉出来的吗？”

蒋微言点点头，狐疑地看向他。

程海川脸色一变，猛地想起了早晨在大门边，乔慕晨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难道是……

“怎么了？”

“没，这个是，其实是我同事的。”程海川汗毛竖起，百口莫辩，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同事的，那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她给我们家送公司福利……”

程海川吞吞吐吐的样子十分反常，蒋微言拍了拍他的手：“你慢慢说。”

程海川深呼吸了一口器，将乔慕晨到他家送水果，然后因为太累了就在他家住下的过程统统说了出来。叙述结束后，程海川冷汗直流：“微言，你知道我的。”

蒋微言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微言，你相信我的对吧？微言，你说话……行吗？”程海川摇晃着她的手臂，脸色煞白。

坚持不到三秒钟后，蒋微言紧闭的双唇，忽然没绷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海川……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慌张。”

看见她的动作，程海川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逗他，立马把她抱进怀里，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生我气了。我本来就没做什么，我用得着心虚嘛我！”

蒋微言收起笑容望着他，一根手指覆在他的耳垂上，轻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但你身边的蝴蝶太多了，自己有防备心就行了。”

“再多蝴蝶，我也看不见。”程海川搂着她的腰，忽然皱了皱眉头：“可是，我有点失望，你居然不吃醋。”

“那我吃醋了，我走了。”蒋微言挣扎着要走开，却被程海川重新拉到怀里，干燥的唇直接覆上她两片滚烫的薄唇。

程海川刚到红城，当然希望能和蒋微言一直待在一起，但他需要蒋微言回家。

他开车送完蒋微言，在附近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房，准备休息一会，先去除长途驾驶的疲惫。

他需要养精蓄锐，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