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礼堂内，人头攒动，一排摄影机对着演讲台闪着绿灯。

自我介绍后，程海川镇定自若地把蒋微言的微妙反应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抹上了釉的笑容：“承蒙母校厚爱，邀请我回来交流分享我的创业经验。不瞒大家，我当初创业目的很简单，一切动力来自我的爱人。”

摄影机剧烈抖动了两下，像是问：“爱人？？？”

台下一片哗然，这个风靡全国的钻石王老五什么时候有爱人了？不少男同学开始起哄，吹起了口哨。

程海川待现场安静下来，继续说：“好多人问过我，微海科技的‘微海’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它有两层含义，首先，‘微’是我爱人的名字。”

蒋微言全身血液沸腾起来，一如浮云假日广场led屏幕下的那场求婚，她再次在众目睽睽下被表白，虽然礼堂内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她还是不由地把手撑在桌面上，捂住了发热的双颊。

程海川垂下眼帘，再抬眼的时候神色严肃起来：“但今天，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在科技的汪洋大海，我们是一片微小的海，但我们从来没有觉得卑微和渺小，从成立那天开始，我们一直在奋发努力，改变我们的形势。人应该在什么地方意识到自己渺小？契诃夫说，在神和智慧、美和自然的面前，而不是在人们面前，在人们之中你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尊严。这大概是我们在成立三个月后，就签下第一家芯片封装大厂的原因。”

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程海川一脸肃穆地扶着话筒，继续说：“作为国内半导体产业的一员，我们始终肩负艰巨的使命和责任。微海科技成立三年，像植物般迅速成长，当然必须感谢国家政策的支持，但它同时离不开公司优秀的园艺师们。”

程海川抬起一只手指向观众席的前排，目光灼灼：“副董事长何青原先生、乔慕晨女士，芯片研究中心主任布朗先生、市场总监蔡斌先生、财务总监王芳女士，以及所有为公司付出巨大心血的同僚们。没有他们的努力，微海科技没办法获得今天的成就，他们才是公司最大的功勋者。”

何青原眼眶发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他紧抿着唇，伸手擦了擦通红的眼角。

整个公司，只有他知道微海科技是在多么艰难的创业环境下成立的，一年365天，他们从来没有周末和节假日，拜访了无数合作伙伴，喝醉的日子起码有200天。

第二年，程海川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从封测业务转向芯片制造，之后他们有如神助，引来了乔慕晨，加入圆顶酒会，得到了爱德华·布朗，成立了芯片研究中心。

所有人功不可没，但最大的功勋是程海川，他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他是微海科技的生命之柱。在他的带领下，公司如百川归海，势不可挡。

何青原偏头看向乔慕晨，那张白皙的脸上也有两道清晰的泪痕。她的双手做着鼓掌的姿势，顶在下巴处一张一合。

乔慕晨骄傲地昂着头，噙着满眶泪水仰望这个万众瞩目，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她抹掉眼泪，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程海川的演讲照片，发到公司群内和朋友圈。

程海川换了个舒服的站姿，开始分享他和同学创立的第一个公司，毫不保留地说出他曾走过的弯路。

幽默的语言和潇洒的台风征服了在场的学弟学妹们，几乎每次发言停顿都惹得台下一阵掌声和欢呼。

……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程海川嗓子变得沙哑。他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总结道：“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说创业是一条好走的路，相反它非常地难走。但它带给我们的是一种精神力量，它告诉我们，在这个社会，拼搏努力是改变自身的一个重要途径。无论我们出身如何，背景如何，我们都不要轻言放弃，只要努力就会看到希望。只要看到希望，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行，直到收获我们想要的。”

“最后，引用一句伟大的南极探险家沙克尔顿爵士的话‘我深信，人当为毕生所求，不懈奋斗’。共勉，谢谢大家。”程海川双手合十，谦逊地表示感谢，换来雷动不息的掌声。

学生深受鼓舞，纷纷站起了身。

主持人见势重新回到台上，对观众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

待礼堂恢复安静后，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十分感谢程董将宝贵经验传授给我们。同时，这里有一个好消息需要和大家分享，想必程董都还不知道呢！”

主持人卖了一个关子，看向一旁站得笔直的程海川。

台下的学生们开始嚷嚷：“什么好消息？快说呀！别卖关子啦！”

程海川疑惑地看向主笑靥如花的主持人，胸中莫名燃起了一股热血，他隐约猜测到了这个好消息。

“就在刚刚，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微海科技上市已获证监会审批通过。届时程董将成为中国最年轻的上市公司董事长！让我们恭喜程董以及微海科技！”主持人带头开始鼓掌。

众人欢呼大叫：“恭喜恭喜！太厉害了！男神加油！男神最棒！”

台下激动不已的何青原，朝程海川郑重地点了点头，并从桌底举起了手，竖起了大拇指。

程海川抿着唇，瞳孔闪着光，对着话筒再次表示感谢：“谢谢，谢谢大家，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这一刻，乔慕晨手袋里的几只手机开始震动，她弯着腰走出了礼堂。作为微海科技第三把交椅，她负责公司形象及人脉资源的联络。

她走到礼堂外，站在一个僻静处，轮换着手机接电话，替程海川和微海科技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无数微信、短信、电话进到她的手机里，够她忙活几天了。

同一时刻，公司群内也炸开了锅，员工们纷纷在群里放烟花、发红包，庆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礼堂内，程海川西裤口袋里也不停地传来震动，像是喜鹊报喜。

他把目光移向蒋微言，深情得不可一世，仿佛这是为她而作的努力，仿佛一切都是因她而得的荣耀。

主持人待掌声停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表：“好，那接下来是提问环节，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回答六个问题。大家举手示意好吗？”

程海川坚毅的目光环视礼堂，黑压压一片人，不少人举起了手。

主持人伸出手，示意左边区域前排的一个学生：“好，那边穿蓝衣服的男同学，你先来吧。”

一个瘦高的男同学站了起来，接过前排传过来的话筒：“程总，您好，我是16届材料工程学院的冉桥，正在准备出国读研究生，我想问您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出国留学，而是直接创业？”

程海川思考了一两秒，直视着稚嫩的学弟：“首先，在我看来，出国留学并不是一条必然的路，更不是终极目标，它只是选择之一。我们这个专业去国外尖端学府深造的学生确实不少，他们的未来发展方向大多是研究型。但如果奔着创业这条路去的，你们需要考虑职业圈环境。科技行业发展日新月异，在你读研的两到三年内，职业环境和产品需求是否会出现巨大变化，这都是要考虑到的。所以，关于毕业后的选择，我们要多独立思考，结合环境、政策和自身情况综合考虑。”

“我毕业时面临的情况有一些复杂，半导体芯片在国内的发展势头不可阻挡，我花了两年时间调查市场和搭建资源，而不是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当然还有私人原因，这里就不提了。”程海川把目光投向蒋薇言，为了她，他不舍得离开半步。

学弟咋摸着程海川的话，悄悄坐了下来，人群里有人起哄道：“私人原因，是不是谈恋爱啊？”

礼堂内一阵哄笑，程海川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届学弟真不好带。

主持人适时地接过话：“既然是私人原因，肯定就是不能说的秘密啦！第二个问题，右边穿红衣服的女生，请。”

一位短发，戴着圆形眼镜的女生接过话筒：“您好，程董，我是金融系的，今年就要毕业了。我想问您的公司，还……招人吗？”

众人伸长手喊：“我也要去！”

程海川看向娃娃脸的短发女生：“我们公司一直在招纳贤才之士，等会我们会公布人力资源部的邮箱，欢迎你们投简历。”

短发女生接着问：“请问校友有优先权吗？”

“一切优秀的人都有优先权”，程海川不失风趣地回答道，众人哈哈哈笑了起来。

第三个问题是一位穿格子衫的男生提出的：“您好，程董，我是经济系的，我想问您三年前从林海城跳到浮云城，那现在三年过去了，这两个城市的创业环境或者工作环境有什么变化吗？我们应该如何选择？”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问题好，有深度！”

程海川正色地分析了他对浮云城和林海城的看法，并给了一些有用的建议。

第四个问题来自一个长相非常出众的高个子女生，声音高昂圆润：“您好，我是舞蹈系的，我想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不知道我这样的符不符合您的审美？”

“哇塞，这是什么问题？艺术生啊，怪不得！”台下窃窃私语。

程海川看着她，大方地回答：“我喜欢的人……没有类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角落里传来掌声，接着越来越多人伸出了双手，啪啪地鼓掌：“哇哇哇，太帅了！”

舞蹈系女生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只能坐下，心里感叹“哪个女孩子这么幸福？！”

蒋微言听到这里，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看样子程海川最大的变化，就是说起情话来更加无敌了。

主持人为了缓和礼堂热烈的气氛，赶紧说道：“下一个问题，来来来，我们请最后一排穿白衬衣的男生，他举了很久的手。”

“程董，您好，我是传媒系的。众所周知，星月慈善基金是您一手创办的，那外界盛传的星月希望小学也是您私人建立的，请问这是真的吗？您对公益是怎么看的呢？”

程海川目光变得柔和，他直接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跳过星月希望小学的传闻，就像这所小学是他的孩子，他完全不想这么快曝光：“这位同学，你知道公益最大的魅力在哪里吗？在于不是谁做的，而是有人在做。你、我、他，在座每一位都可能是公益的发起人、参与人，甚至是受益人。所以我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应该做的，想做的，与其他无关。谢谢你的问题。”

这下轮到蒋微言彻底呆住，她知道星月慈善基金给图书共享捐赠过两千万图书，但星月希望小学她是全然不知的。

她在西北省做图书共享时，许下过一个新年愿望：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建一个希望小学。

他们竟然这么心有灵犀？

恍惚间，蒋薇言听到主持人的提醒：“最后一个问题咯，我们——”

蒋微言脑子一热，举起了手。

程海川望向那只白皙清瘦的手，微微一怔，转身对主持人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我来选择吧。”

他将手抬起，做出请的动作，一如第一次邀请蒋微言到蜻蜓小区时，那么绅士和迷人：“最后一个问题，就请我面前这位女生吧。”

这一幕恍如隔世，他们曾在这所大学的某间教室里玩过角色扮演，那时他们还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蒋微言起身，直视程海川的眼睛说道：“学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程海川表面镇定地微笑：“请说”，内心却打着鼓，虽然他了解她，但一年未见，他完全猜不到蒋薇言会问什么问题。

“我想问，是什么支撑你坚持最初的选择，最初的……信仰？”是什么支撑着你，在一条黯淡无光的路上龋龋独行。

整个礼堂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隔着几米远，面对面站着。

程海川胸腔一震，他实在意外蒋薇言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么隐晦和私人的问题。

其他人或许听不出来，但程海川懂，这个问题翻译过来就是：“是什么支撑着你，在过去漫长的、黑暗的日子里，追着我，爱着我？在我离开你，停留在欧洲的日子里，又是什么支撑着你等我回来？”

因为程海川曾对她说过，你就是我的梦，你就是我的信仰。

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用低沉且坚定的嗓音答道：“我很喜欢一句话，是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赫尔曼·黑塞在《德米安》里说过的一段话，他说，觉醒的人只有一项义务——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着自己的路向前走，在心中坚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

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嗓音变得沉静悠扬：“我就是那个被德米安引领的少年辛克莱，我很幸运我在少年时期，就遇见了人生中最值得追求的人和物，我是幸运的。”

蒋薇言眼眸如星辰一般闪动，程海川把她比作德米安，这个引领迷茫之人冲破黑暗与阴翳的少年。

她面带微笑，平静地回应：“这本书里还有一句话，只要你意志够坚定，便能达成目标。我想，坚定的意志……才是程董成功的关键要素。”

程海川双瞳一震，喃喃道：“谢谢你。”

三个字“谢谢你”，在众人听来似乎是感谢她的提问。

真正感谢什么，他们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蒋微言坐了下来，听着身边如雷鸣般的掌声，笑了起来。

台上的这个男人自信、聪明、腹黑、大胆，满腹傲气与才气，她知道自己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演讲结束后，学生们开始退场，很多学妹跑到舞台上想和程海川合影。程海川合了几张后，眼睛四处搜索蒋薇言的身影。

蒋微言还坐在原位，但却如坐针毡，看着被年轻女生团团围住的程海川，醋意涌上心头。这一年，他身边究竟围着多少这样的人。

她不想再想这个问题，站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去哪里？”

蒋微言抬起头，对上了程海川紧皱的眉头，云淡风轻地问：“学长，有事吗？”

程海川伸手挡住围上来的人，生怕他们冲撞到蒋薇言，他不容分说地揽着她的肩膀，转身一笑：“不好意思，我爱人在等我，再见。”

身后的尖叫此起彼伏：“啊！！爱人？！！那个提问的女孩居然是爱人！快快快！快拍照！”

站在礼堂外接电话的乔慕晨，望见程海川搂着满脸通红的蒋微言，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了礼堂大门。

她释怀一笑，内心祈祷：“主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恭喜你们上了一个大台阶。”

“就这样恭喜？未免太没诚意了吧？”乔慕晨靠在墙上吃吃地笑了起来，细嫩的脚从高跟鞋里脱离出来。

做这个动作时，她很可爱地四下瞟了眼，没人发现。

“我定了去塞班岛的机票。”

“噢？我们公司可有上千人，韩总这么大方？”

“我确实没那么大方，就我们两个。”韩冰低声笑了起来。

乔慕晨垂着蔷薇色的脸，手里紧捏着另一个不断震动的手机：“我先接李励的电话，晚点说。”

挂断电话后，她靠在墙上深呼吸起来。

和韩冰谈恋爱半年多，甜腻得不行。两个人都忙，只有周末能见面，每次都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但他们依旧不敢在公众前露面，要么窝在家里，要么出国旅行。

她从来不知道韩冰爱她爱得那么热烈，像是要把隐藏二十年的爱都宣泄出来，搞得她时常面红耳热，调侃他把二手的风流招数用在她身上。

韩冰只能举着三指对天起誓：我韩冰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情。

乔慕晨深吸了一口气，把脚伸回高跟鞋，站直了身体。

她还有工作要做，拿起手机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里就传来富泰科技李励的贺喜。

乔慕晨爽朗一笑，开始了新一轮的感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