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和陆子熠通完电话，田甜转身，蓦地看见正环抱着双手站在几步之外的唐留怡。

唐留怡两抹平眉往眉心蹙着，一脸不善地看着她，字字用力地说道：“你这靠山倒是挺大的，我说你一个新人怎么资源这么硬。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手段倒是了得。”

田甜性子纯善，但并不傻，她能听出唐留怡拐着弯的骂语。

“唐老师，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招你不快的，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说话。”

唐留怡“呵”了一声，走近她，脚上一双马丁皮靴踏在木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最看不惯你这种靠人上位还一脸无辜的白莲花，但是娱乐圈水深，像你这种表面清纯内里肮脏的人多了去了，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敢把心思打到沈承砚身上，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唐留怡气场太强大，逼的田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海上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得她齐肩的头发呼呼乱飘，她一边努力拢着自己的齐刘海，一边鼓足声音力争道：“唐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都不了解我就对我做出这样的评价，但我扪心自问，我自进入演艺行业以来没有做过违背自己伦理道德标准的事。对沈老师，我也把他看做是尊敬的前辈。”

唐留怡有一瞬间被噎住。

怎么说呢，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实在是太柔太软了，即使说出的话不失正气，但是她清澈无辜的双眼、明明很用力但是还是细糯的像讨饶的嗓音，还有十分出戏的用力压刘海的动作，都让她显得很无害。

就连女生都会生出保护欲的女孩，别说男生了。

唐留怡转而更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想到你道行挺高。”

田甜有些无语，对于唐留怡不知实情便胡乱评价的行为已经失了好感，想再说点什么重话却又说不出，气急攻心，她眼睛里的水色更亮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不想和你说了。”

自暴自弃式的委屈语气让唐留怡哽了一下，但面子上也过不去。

她拉住想要沿着栏杆回舱的田甜，还想再说几句，脚底忽然不稳地摇晃了几下。

两人顾着说话，没注意海上的风已经肆虐起大浪，船板突然颠簸得厉害，唐留怡远离栏杆，下意识地抓紧了田甜。

天突然下起了雨，风更大了，浪涌着船舶晃动的幅度增大。田甜努力地抓着栏杆，想要稳住身体迈开步子往回走，无奈力气太小，船身往前晃了一下，她直接被惯性往后甩去。

唐留怡也顺着力道往她身上扑去，一个控制不住的动作将田甜推向后方，略过仅仅及到大腿处的栏杆，翻进了海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唐留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吓懵了。她白了脸色，无措地站在原地喊救命。守班的工作人员听到惊恐的“救命”声也被吓了个激灵，匆匆赶过来把大灯开启。

田甜在水里扑腾出的水花越来越小，会水的海员急忙跳下冰冷的海水，将已经脱力没有自救反应的田甜救起。

田甜呛了水陷入昏迷，面容被冻的惨白。随行医生赶过来进行按压吐水急救，总算是没有什么大事。

众人都感到十分后怕，在夜里掉进海里，但凡由于夜间可视性降低加长搜寻难度，溺水者坚持不住，其危险性是难以预料的。

虽然昏迷未醒，好在抢救及时，田甜并没有生命威胁。

游轮仍然在冒雨缓慢前行，晃动幅度很大。沈承砚他们得知出事赶过来时，田甜已经被送进自己的舱室，医生则抵着船身的晃动在给她输液。

沈承砚难掩担忧，急道：“医生，她有没有事？”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海水灌进胸腔，可能会激发感染出现发热现象，今晚得随时守着观察。”

导演心惊胆战地站在床边，问道：“医生，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没生命危险是一回事，人昏迷不醒可是另一回事。导演想着陆大少爷对这小明星的看重程度，有些心梗地祈祷着在消息传过去之前，田甜能赶快醒过来。

节目组人员出出进进，来探望的人不少，最后还是眉头紧皱的陆子湛出声，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给田甜一点安静休养的环境。

碍于分寸，沈承砚也回到了自己的舱室。躺上床，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田甜昏迷时脆弱可怜的模样。今夜的雷雨天气还在继续，游轮舶了港湾，但仍然晃荡着让人头晕。辗转再三，他还是披了件衣服走出了舱室。

沈承砚敲开田甜的房门，随行的女医生刚好结束第三轮体温检测，见他进来，压着声音安慰道：“不要紧，就是有些发烧，等烧退了，人醒了就没事了。”

已至凌晨深夜，医生眼底染上青黑色，沈承砚关上门，在床前坐下，朝医生说道：“您在沙发上睡会儿，我看一会儿，等这瓶点滴完了我再喊醒你。”

见小伙子礼貌，瞧着也是个老实人，医生也没推辞，点点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小憩。

许是雨水过去了，船渐渐平歇了一些。

沈承砚的目光从输液瓶慢慢往下，女孩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小手肌肤细嫩，手背的入针处周围已经些微的青色，他调低了些输液的流速，从兜里掏出个暖宝宝，小心贴在女孩的手心，又稍稍拉高了些被子，掖了掖。

田甜脸色好了一些，救上来时冻的发紫的唇色也褪去了，一张俏生生的圆脸被棉被盖至下巴，像个孩子似的酣睡着。

怕生，性格又软，还容易受伤，可不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第一眼见到田甜总觉得有些熟悉，那种莫名的好感让他总忍不住多关照她一些。

真是奇妙的时间，沈承砚想，居然能就这样呆呆望着一个小人儿的睡颜，也不觉无趣难熬。

第二天，田甜是被自己咳醒，胸口难受，咳起来疼的不行。

刚从餐厅将早餐端下来的沈承砚，听到声音连忙把餐盘放在一边，扶起她轻轻拍着背给她顺气，倒了杯温水给她喂了几口。

田甜慢慢睁眼，身体难受的感官传来，刺激的她立马红了眼，看到他下意识迷迷糊糊地喊了声“承砚哥哥”，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依赖。

沈承砚愣了一愣，喉咙比大脑更快速地反应“嗯”了一声。

田甜慢慢恢复意识，声音像被棉花堵住一般绵弱无力：“承……沈、沈老师，你怎么在这。”

医生听了，有些揶揄地替他回答：“小姑娘你发了一夜高烧，沈老师不放心，在这守了你一夜。”

田甜靠在床头，听了医生的话心下一怔，懵懵地看着面前给她喂水的沈承砚，原本就染上水雾的眼睛立马蓄出泪水，哽咽道“对不起，沈老师……”

话还没说完，田甜就止不住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淌眼泪。

“傻乎乎地说什么对不起。”沈承砚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道“怎么还哭起来了？”

落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被水一点点淹没，再感受到求生的力气一点点丧失的绝望，田甜意识恢复后，便后感惊惧，绝地逃生的经历让她忽然就卸了以往因内向而知理的藩篱。

她就着沈承砚的动作抱住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大哭，宣泄似的抽着气说道：“我好害怕，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沈承砚心口猛地如被小锤子一敲，他怜惜地安抚着她的背，让她气顺一些，不停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等她平复下来，田甜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耻，不好意思地吸着鼻子给沈承砚道歉。

沈承砚仍旧耐心地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声音柔和地说道：“一大早就说那么多谢谢对不起，我可承受不起，哭累了就好好休息，别多想了，好不好？”

站在一边全程看下来的医生见她哭的实在可爱，反而一脸姨母笑，见她终于不哭了，才好言好语地安慰道：“小姑娘，没事，就是呛了下水，没什么大问题的，你不要害怕。这两天天气不好，下次啊，可别再晚上跑到甲板上去了，太危险了！来来来，声音都哑了，我再给你看看喉咙。”

检查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田甜的喉咙，叮嘱道：“咳嗽太多，咽喉粘膜容易充血水肿，这两日喉咙可能会哑，少说话，多喝点水，你们唱歌的更要懂得爱护自己的喉咙，知道吗？”

田甜乖乖点头，谢过医生。见她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医生便先离开了。

门敞着，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偶尔有风吹进来，也还能忍受。

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瞬间有些令人酥痒，像是春天满空气的花粉，和着温暖的阳光，让人心下躁动。

田甜心里感动，这下却难以说出口，对上沈承砚温柔的目光，脸蛋顿时变得红扑扑的。

沈承砚拢了拢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将方才带来的小米粥递给她，说道：“你现在喉咙不舒服，不要说太多话，把粥喝了，今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录制的事我去帮你和导演请个假。”

田甜点点头，哑着声音说谢谢，继而为难地看着沈承砚递过来的粥。见她欲说不敢说的模样，沈承砚询问地看着她。

“我、我还没刷牙。”田甜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沈承砚低头轻笑了一声，目光温柔地像注了水一般，轻轻拍了拍她将头发睡的凌乱的小脑袋，说道：“行儿，我去给你拿瓶儿漱口水。”

田甜简单洗漱了一下，喝了半碗粥，陆子湛、导演等人都来看望了她一下。她烧了一夜，身子仍然觉得乏力困倦，想着应该没有人再来了，便缩进被窝想要再睡一觉。谁知闭上眼没多久，唐留怡就风风火火地敲门进来了。

空气流转间有着片刻的寂静。

田甜一双水汪汪的圆眼受惊地望着她，无辜的表情让唐留怡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对不起。”唐留怡生硬地挤出三个字，皱着眉头，脸上表情别扭。

田甜窸窸窣窣地坐起来，因为躺下而弄乱的短发挤出几根呆毛，她看着唐留怡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却意外地更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担心和歉意，田甜怔怔地看着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反而比唐留怡还尴尬地弯眼笑笑，哑声摇头说：“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说完就开始咳嗽。

唐留怡吓了一跳，连忙从床头柜的水壶里倒了杯水给她。

从唐留怡的角度看过去，田甜实在是瘦弱，小小一只裹在被子里，低头喝水的时候，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让她无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有些动摇，原本以为这姑娘是个人前人后不一的白莲花，但一举一动看下来

她好像是真的又纯又弱，无端会引发人的保护欲。

田甜又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唐留怡不自在地移开眼，立在她面前说道：“不管怎么说，昨天你掉下去，我也有责任，我向你道歉。”

“留怡老师，我接受你的道歉。”

虽然声音低沉，但她甜腻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反而撩人的紧，一句“留怡老师”喊的她耳根都有些隐隐发烫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

“沈承砚说今天要留下来照顾你，不打算录制了。”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唐留怡闷闷地开了话题。

田甜听了很诧异，唐留怡仔细看她，不确定是不是田甜主动要求的。

“你劝劝他吧，毕竟这是工作……而且，我从剧组请假过来，就是想能有时间和他相处相处。”

田甜愣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沈师哥，你应该也知道吧。我给你道了歉，你再帮我劝劝他，我们一来二往，以后就是朋友了，我也不会再针对你了。”

田甜低头掩下眸子里的情绪，对唐留怡说喜欢的话有着说不清楚的在意，心里闷闷的，面上却还是友善地点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