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这家泡饭的确美味，米粒既不粘也不硬，主以海鲜入味，辅以香菇调味，咸滋滋的。

江如烟无心于美食上，她觉得程滨是有心事的，可从他泰然自若的样子中丝毫看不出来，倒是她自己优柔寡断，显得心事重重。

程滨左手肘抵在桌面，夹了一口糖醋排骨，点评这家小炒店除了泡饭，其他的食物都很一般，还是江如烟做的好吃。

放在往常，江如烟听到他的夸赞定是要不好意思一番，然后说下次做给他吃。可此时她内心有疑虑，原本想要置之不理再不了了之，但又被始作俑者挖出来的疑虑。

他不提为何还和周尔雅有联系，并在态度上显示着此事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两年前程滨就和她说，他已经一年没有和周尔雅联系了，放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真正感觉走出了阴霾，他那天可高兴了，她也为他高兴，一起喝了好多酒，聊到深夜。

江如烟其实更喜欢他谈人文历史、经济政治那些，他好像什么都懂，侃侃而谈，还会逗她开心。可令她记忆深刻的，往往是他谈起第一任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遗憾和深沉。

她一度斥责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朋友，竟然如此心胸狭窄。所以拼命压着疑虑，好显得慷慨大方。

必要时，会以自虐的方式主动提起他的第一任。

江如烟嘴里咬着筷子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尔雅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去年三月份。”程滨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挑鱼刺，轻浮地说：“干嘛，没喝上喜酒很遗憾？”

“才不是。”

江如烟心想，原来有这么久了，那程滨岂不是一年前就和她有联系了。

程滨不以为意：“你那个时候和渐远一起去进货了，不然我就带你一起去了。”

江如烟一怔，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道：“带我去干…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

“装一下啊。”程滨痞里痞气地说：“参加前女友婚礼，我不得装一下自己过得很不错吗？孤寡一人去喝喜酒显得很可怜好伐。”

“那你最后……找了谁？”

程滨神情淡定：“我最后，成了那个可怜人。”

听到他没有找别人去，江如烟莫名松了口气，未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翘起，口是心非地说：“可不是我不想帮你，是你运气不好，正好碰上我不在的时候。”

“是啊，想请动你多不容易呐。”程滨逗趣道。

心情好点儿后，江如烟觉得糖醋排骨也没有他说得那么难吃，边吃边闲聊道：“你是怎么知道她要结婚的啊？谁给你发的请帖？”

“阿峰，就是和咱们一起打麻将的那个胖胖的，有印象不？”

“哦。”

程滨酌了一口酒：“几年没见，感觉她变了很多，你有没有觉得？”

“我不知道。”

江如烟总共就见过周尔雅三四面，哪里还有以前的印象，只晓得她皮囊漂亮，声音甜美，从这一点看她倒是没有变。

“富贵养人，她看上去比以前精神了。”程滨漫不经心地说。

他倒也没显得有多在乎人家，可这随意的一句话挑起了江如烟无形的自卑。她第一次看到周尔雅的时候，衷心觉得他们是郎才女貌。那样的女孩儿，仿佛想要什么都有资格得到。

那是她羡慕不来的，于是熟极而流地消化下自卑，说：“那是好事。”

程滨笑道：“你也要学着给自己花钱，别老存着。”

江如烟小声喃喃：“我又没她有本事。”

“哈哈，饭菜也能养人。”程滨把肉类往她那边推了推，“多吃一点也能显得精神。”

江如烟听话地夹了块肉到碗里。安于现状没什么不好，吃饱饭才是做其他事情的前提。

……

“小霸王”二人组顺顺当当地投完稿，准备回黎慎家拿些稿纸，好让这位新晋作者进行接下来的创作。

苏漾心境极佳，她的故事受到了那位编辑偌大的赏识，说完全可以投递给杂志主编审核，若是通过，则1000字至少能有15元的稿费。等她回休息室，要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江如烟。

“不是我自卖自夸，我确实有写小说的天赋。”苏漾一兴奋便口若悬河，“你说像我这样前卫的思想，不得被各家媒体报纸好好称道一番吗？哟那不行，我得做好道德表率，弘扬社会正能量。”

看得出来在苏漾的心里，正吹着一阵得意春风，没人拴住线，她快飞上天了。黎慎若有似无的坏心眼偏不让她飞，若是不逗逗她好像是一种失职。

“你万一碰上的是个思想迂腐的主编呢，人家不认可你这来自21世纪的头脑，怎么办？”

苏漾咂嘴，“你怎么能这样想主编大人呢？”

“哦这样啊——”黎慎眼底含笑，“大人都叫上了啊？”

“昂——”苏漾蹬鼻子上脸：“谁像你呀，没大没小的。”

“？”

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发言，黎慎好笑，指着自己说：“我没大没小？我和江如烟是同辈的好吗？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叔，你这是对叔叔说话的态度吗？嗯？还没大没小？”

苏漾做鬼脸：“是是是，黎叔叔好——”

然而黎慎没有继续和她玩闹，他偏头往什么地方寻觅。

苏漾顺着他的视线瞟了一眼——只是普通的街道。

她问：“黎叔叔在看什么？”

“嗯……”黎慎不确定地说：“你仔细看那边，蓝牌字的小炒店。”

苏漾眯起眼睛，看不清。黎慎弯下腰使视线跟她一样高，在她耳边说道：“右边的第二桌，坐着的是不是江如烟和程滨？”

什么？！

苏漾一触即发，气势汹汹地往小炒店走。

渣男什么时候又勾搭上江如烟了？还一起吃饭？当她不存在吗？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她就出去这么一天，他俩暗地里就有进展了。江如烟被人坑蒙拐骗卖了自己都不知道吧？

“哇你的表情有点可怕。”黎慎拉住她。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匡扶正义！”

黎慎无奈：“你这样的，在《三国演义》里只能演张飞……”他掰过她的身子，正面循循善诱道：“人家饭吃的好好的，你突然冲上去不是找茬的还是干嘛？”

“我就是要去找茬啊。”苏漾一脸坦然。

“……那江如烟会跟着你走吗？”

苏漾反应过来：“对，我得找个借口。”她拉起黎慎的手腕，说：“走，你和我一起去。”

推开门，苏漾直径向江如烟那桌三步并作两步走。

江如烟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觉得巧合，正想打招呼，却听到苏漾一脸急切地说：“江如烟，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疑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苏漾没有什么事儿，单纯想妨碍他们吃饭。只是她无事也得编出个事儿来，不然带不走江如烟。

“你哥哥说让你去找他，他看起来有事。”

此话一出，程滨一眼识破：“不会吧？渐远刚刚还在文体中心打牌，怎么就遇上你们了？”

苏漾一噎，心道这个舅舅中看不中用啊，怎么能放任妹妹和一个渣男去吃饭。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她只好继续找借口。

“对啊，我们就是路过那什么文体中心，他急急忙忙地出来，碰巧看见我，然后让我帮忙找江如烟。”

说时她用手肘怼了怼身后的人，补充道：“黎慎和我一起的，是吧？你能作证吧？”

“啊，嗯。”黎慎撒谎不眨眼睛。

程滨不为所动，用筷子指向桌面画了一圈，说：“这饭也没吃完呢，能有多急？总得先让我们把饭吃完吧。”

桌上有的菜已经见盘底，苏漾猜想他们坐下有些时候了。

开玩笑，有她在，他俩还能继续吃饭？

苏漾皮笑肉不笑地问江如烟：“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你哥很着急呢。”

“”

江如烟看看她，又看看程滨。他们的神情一个在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走，一个在说随便她但她要是真走了后果自负。

因为怕人家生气，她从没拒绝过程滨，可心里又有几分相信苏漾说的话，万一哥哥真的找她有事，那就不能耽误。

程滨依旧从容不迫地吃饭，仿佛料定了江如烟会留下来，甚至大方地对站着的二人说：“你们饭吃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啊，再点一些。”

不知是什么驱使江如烟有这样大胆的想法，如果她拒绝他一次，就这么一次，他会不会惊讶。

她鬼使神差地说：“我哥可能真的找我有事。”

糖醋排骨的酱太粘腻，程滨夹了好几次没夹住，嘴上无所谓地回答：“行吧，那你去吧。”

他脸色丝毫未改。明明任性要试探的人是她自己，得到答案后反而后悔了。

苏漾看目的达成哪还管那么多，压根没看到江如烟低下的眉头，挽上她的胳膊，准备回去后好好盘问一番。

“那我们先走啦，你慢慢吃昂！”苏漾假意客气。

“黎慎你不走吗？”

黎慎看戏看饿了，对她挥了挥手说：“你们去忙吧，程滨太孤单了，我陪陪他。”

程滨被冠上莫须有的“孤单”情绪，对他飞了一记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