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他来徐市干嘛？”苏漾问。

江如烟如实回答：“打工啊，和我们一样。”

“哦。”

可苏漾隐隐约约觉得他是为江如烟而来，毕竟没有谁能像江如烟这样好说话又好利用了。

“你们见面聊了啥？”苏漾又问。

“没聊啥。”江如烟乜斜着眼，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老问我和他的事儿？”

几乎她每每和程滨见面，苏漾都要查户口似的刨根问底。

“我这不是怕你被他骗了嚒！”苏漾胡扯道：“我跟你说过吧？他长得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特别像，那个人是个无赖骗子。相由心生，说明程滨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忽悠得一套一套的，饶是江如烟也觉得离谱，怎么能根据一个人的长相就评定好坏。

“放心吧，我们都三年多的交情了，要骗早就被骗了。”江如烟说，一边反复颠锅。

这话正好说到苏漾的点子上，她隐晦地说：“是啊，要骗早就被骗了，看来他是不打算骗你了。”

江如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得都是啥？”

“没有没有。”苏漾及时打住，“就是给你提个醒，提防一下第二个赵莺莺。”

江如烟觉得她过于谨慎了，说：“你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那是因为你是好人思维，不知道人能坏成什么样，所以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其实都是表象。”苏漾说。

她的确是悲观思维，但这能在很多情况下帮助她避免麻烦。要是江如烟也能明白的话，就不会总是付出的那一方了。

江如烟笑了笑，反问：“你也是表象吗？”

“我当然不是了！”苏漾手比划着，“我和你是至亲至爱，骨肉相连的，没你就没有我。”

“那不就行了。”江如烟笑得天真单纯，“我的好人思维告诉我，你不会骗我。”

苏漾一怔，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一刻恍然明白，为什么她曾经那么多阴暗的想法，那么多恶毒的念头，想过自杀，想过以极端地方式让大家都不好过，但最后都沉没在内心深处，被重头再来的勇气替代——是因为有江如烟，有江如烟这类人，让她相信世间仍有纯粹的爱存在。

“愣着干嘛？”苏漾这会儿思索的工夫，江如烟已经做好了菜，招呼道：“可以吃饭了。”

“来了。”苏漾不再多想，盘腿坐在地上吃饭。

或许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江如烟，而是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

……

第二日，苏漾果真在服装厂看见了程滨。他穿着皮衣，嘴里叼根烟，在办公室清点数据，不像是给人打工的，他自己就像老板。

苏漾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下，和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一个多月没见，她的态度似乎友善了许多，程滨冲她点点头，回：“好久不见。”

苏漾一边无所事事地找文件，一边和善地继续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成语用错了吧？”程滨说，觉得她态度好根本是错觉，这人还是一样带着刺儿。

苏漾不以为意，把头探过去，瞟他手中的纸，漫不经心地问：“你干的什么活？”

程滨一下子把纸闷在胸前，不让她看，挑衅地说：“讨厌我还这么关心我？”

“切。”苏漾不屑地收回视线。

程滨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原本不在意的事情变得令人在意起来。“我挺好奇，你说的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让你那么讨厌啊？连带着我也被讨厌。”

“想知道？”苏漾不怀好意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毫无感情。

“说来听听呗。”程滨挑眉，语调从容不迫：“说不定我能开导开导你。”

他猜测苏漾受的是情伤，睹物思人，将怨恨嫁接到他身上。这锅他可不背，没泡过的妞，他可没责任受人家的怨气。

苏漾双腿跨开，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饶有说书人的架势上下左右比划，开始她的长篇大论。

“那人呐，就跟你差不多，爱玩爱浪爱自由，明明家里有女人，还在外头沾花惹草。”

“等等？”程滨打断她，“什么叫和我差不多？我没女人，也不沾花惹草。”

苏漾瞟了他一眼，“别插嘴。”

“”

“反正纨绔子弟有的病他都有，但他没有纨绔子弟的命。一没钱二没权，徒有一张脸和花言巧语的嘴，骗了不少女人。”说到这，苏漾直瞪瞪地看着他。

程滨不觉得她是在说自己，反而可怜她被伤害得有够深的，那眼神分明是对那人恨之入骨了。

“都过去了，你该向前看，世界上男人多的是。”他安慰道。

苏漾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沉下脸补充道：“他骗的不是我，是我妈。”

居然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事情突然变得劲爆。程滨胳膊撑在桌上，凑近了问：“那人是你爸啊？”

苏漾没回答，皱起的眉头显示着她无比排斥那个称呼。

程滨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我说呢，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我长得像，原来是我和你爸长得像。”然后饶有兴趣地观摩她的脸，轻笑：“也就是说我以后要是有女儿，就长你这样呗。嗯，还挺好看的。”

“好看个屁。”苏漾没好气，就算是损自己也要和他顶嘴，“渣男都像你这么说话。”

了解事情原委之后，苏漾的刁蛮对程滨来说不痛不痒，他随意地笑笑：“行行行，我是渣男，好吧？”

他拎起办公椅背上的外套，走过苏漾身旁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也是渣男中的良民。送货去了，再见。”

苏漾直言不讳：“别到时候送到别的女人家里去了。”

门口飘回一句话：“那是你爸，不是我。”

在现代，毕竟年龄摆在那，苏漾没这么明枪暗箭地针对程滨，但见面后也没少耍嘴皮子，怎么叛逆怎么来。

而程滨看起来一点儿不在乎，姜还是老的辣。

从别人那儿听说他有好几任女朋友的事迹后，苏漾时不时感叹：“哇靠，你好渣啊，渣出天际了。”

他能一本正经地辩驳：“你老爸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啊呸，还改邪归正，分明是易改江山而不移本性！

四十多岁的人了，孩子都俩了，手机上还下载探探，探脑瓜子探。

其实苏漾也不算生气，反正他做什么都与她们母女无关了，纯纯把他当成渣男之典范来看待，提高自己对社会广大男性的辨识度。

在九五年那就不一样了，管他有没有那些花天酒地的臭毛病，没有那也是潜伏期，照样按照渣男处理。苏漾绝不会让江如烟再一次栽在他手里。

……

下班后，苏漾照例在房间里写小说等饭吃。她做笔记也好，写文章也好，有个习惯，那就是本子的第一页都要空着。她翻开首页后，发现新的一章已经写了几行。

再看一眼，不是写了几行，是上一章的结尾忘记撕掉了。也就是说她昨天寄出去的缺个结尾。

“”

苏漾抖了个激灵，赶忙撕掉那一页，急乎乎地套外套，经过厨房时向江如烟报备：“我有张纸忘寄了，我去给编辑部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江如烟的声音从油烟机声中冒出来：“什嘛——？”

她一边将手上的水抹在围裙上，一边出来。苏漾已经跑没影了，拖鞋被甩出老远。

“唉——毛毛躁躁的。”

江如烟默默地把拖鞋捡回来摆好。

楼下就有个公共电话亭，苏漾从口袋里摸索出硬币，给编辑部拨电话。

“喂？唉，张编辑吗？我是阿漾。”

阿漾是她的笔名。

“不好意思啊，您都下班了我还来打扰。是这样的，我昨天给您寄了第九章的内容，刚刚发现我把结尾给漏了，还有个几行，明天再给您寄过去行吗？”

对面也很客气：“不碍事儿，邮局没那么快呢，你明天寄过来吧，说不定一起送到。”

苏漾憨笑了两声，“也是也是，我紧张过头了。”

按照现代的速度，昨天寄，今天就有可能到，她也是一时着急了。

对面又说道：“对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我正愁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看来你这结尾漏的够及时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是什么事呀？”苏漾问。

“我们杂志每个月会出一个精刊，你的小说反响很好，打算把前八章合订在一起，到时候再给你额外的稿费，你有什么建议或意见吗？”

苏漾喜出望外，这家杂志可真是良心，居然不是买断制，出精刊她还有得分钱。

“可以，当然没问题。”她说，“不过我回顾了一下前几章，有些地方我想再改改，可以吗？”

“剧情上的修改？”

“不不不，就是表达方面，我想精修一下。”苏漾开玩笑道：“写了几章之后觉得自己有所成长。”

听筒里传来笑声：“哈哈没问题。时间大概在二十号，你修改好后寄过来就行。”

“好，谢谢您了。”

“客气什么呀。”

苏漾和对面互相欸了几声后才挂下电话。这波属于因祸得福，今晚回去订册子啦。

走时火烧眉毛，回来时哼着小调，苏漾回到家，茶几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她高高兴兴地坐下，对江如烟说：“猜猜我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她笑江如烟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什么好事儿？捡钱了？”

“差不多吧。”苏漾故作低调，“普普通通地被杂志选入月精刊，又普普通通地多了一些稿费罢了。”

江如烟笑出声，“好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嘻嘻。”

做作一会儿，满足心里的小得意。苏漾恢复正常，一五一十地道出缘由经过，还拜托江如烟晚上帮忙整理前几章的修订之处。

晚饭后，苏漾将往期杂志叠在一起，自己的文章她看过不下五六遍，每章都圈画了许多需要修改的地方。等江如烟洗好碗进来，她已经将杂志中自己的那部分都撕下来了。

“开始吧，这一叠是新的，这一叠是有修改的。你帮我把这一叠的红色字对应抄到新的那一叠上，ok吗？”苏漾指导道。

江如烟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两叠纸，说：“可是我的字不太好看”她只读过小学初中，字和苏漾比起来相形见绌。

“没事儿，反正经他们手出来都是印刷体了。”苏漾说。

她很熟悉江如烟的字，小时候要家长签名，江如烟就签了一次，之后都是苏漾自己签的。江如烟的字圆圆滚滚、整整齐齐，那时还是小学生的苏漾一下子就模仿出来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江如烟不再对自己的字感到自卑，勤勤恳恳帮她抄内容。苏漾也不闲着，抄另外一部分。

过了好一会儿，浓厚的工作氛围渐入佳境时，有人敲门。

“我去看一下是谁。”江如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