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苏漾秉持可持续发展理念，将黎某“假男朋友”一职利用得淋漓尽致。当然，她是求得当事人本人同意之后才决定的对策，虽然过程中稍微使用了一些刺激言语说服的手段。

总而言之，时隔四个多月，他们再次达成诡计多端的一致，黎慎成了苏漾正式聘请的“伪男友”。

“伪男友”其一，不花心，不贪玩，程滨有的特质一概不能有，否则起不到正面教育作用。

“伪男友”其二，只在江如烟和程滨面前扮演模范伴侣，私底下与苏漾仍以朋友关系相处，不可逾矩。

“伪男友”其三，想到再说。

黎慎拿着这份员工守则，神情坚毅地向苏漾敬礼，说完“保证完成任务！”便走了。

一同离去的还有那堆信，苏漾不愿给，承认她写的是日记了，日记哪有外传的道理。可黎慎执意要带走，裹进t恤下摆，说：“给我写的就是我的了。”

几封信没有任何研究价值，苏漾不知道他拿去作甚。但在黎慎看来，只要是从苏漾身上产出的，都具有研究价值，谁会拒绝收藏一个穿越者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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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装厂全员涨工资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阔绰了起来。江渐远买了台大哥大，不久后去广东出差一个星期。程滨不再当送货员，服装厂重新招了一名，顶替了他的位置，他顺其自然多出看人炒股的时间。似乎干成一项大事后，他便变得游手好闲起来。

然而他的游手好闲非但没有伺候住江如烟，反倒令她感到丝丝的空虚。程滨在外头做什么，她一概不知。以前他在厂里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花言巧语天天有，交往后反倒少了相处的时间。

江如烟心里透着恋爱里的矫情，骨子里却是个安分稳重的女友，对程滨的事从不多问，一心思投在煲汤做饭陪聊上，和他牵个手能甜蜜很久。

她知足的模样无可挑剔，苏漾多次暗示“感情中付出较多的那方必输无疑”，江如烟仍心甘情愿安于现状。

这时候“模范伴侣”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黎慎在认知实习时期天天骑自行车接苏漾下班，苏漾天天给他带一束花，随处摘的，用报纸裱起来，大约有罗曼蒂克的噱头。他们每天一等程滨和江如烟出来，便开始心知肚明的互动。

苏漾现身说法，对江如烟旁敲侧击：“谈恋爱就像走在天平上，我走五十步，他走五十步，最后才可能抱在一起。若总是我在走，对方一动不动，天平就会倒。感情呢，得是双向奔赴才会长长久久。”

她几乎是呕心沥血的教诲得来江如烟欣慰的一笑：“你俩感情真好。”

苏漾盼着下一句。

然而江如烟没有下一句。

万万没想到，江如烟这边没奏效，他们倒是给程滨提供了新思路。

由于不明的胜负心作祟，程滨总觉得他和江如烟要更加恩爱点儿才对，要说幸福嘛，他也有。

他破天荒地请江如烟出去约会，不是普通的逛街散步，而是情侣间的逛街散步，最后还去看了场电影，比隔壁情侣还要罗曼蒂克。

当然，想都不用想，他们约会的那天，苏漾尾随了一路。

一周时光飞速流逝，黎慎最后一次来接苏漾下班，明早就赶绿皮火车回安市了。

“我要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不打电话写信也行，记得想我。”黎慎坐在自行车上，目光炽热地看着苏漾。

苏漾面无表情，轻声细语地问：“他们在看吗？”

黎慎回以窃窃私语：“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苏漾立马万般不舍地握住他的手，眨巴眨巴眼睛：“你也要记得想我，有空了一定要来看我，爱能克服远距离！”

“……”黎慎默默地抽出手，想想不妥，又重新握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用力过猛，他们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擦。”

苏漾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江如烟好像是开出双黄蛋的乐呵表情。

估摸着距离他们也听不太清，苏漾便放松了音量说道：“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帮了我这么多，你要是碰上什么难事，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帮你。”

“不图你什么，你只需要站这儿让我观察就好了。”黎慎说。

“搞物理的都像你这么有耐心吗？”

“也分研究对象是谁。”

苏漾浅笑：“这事儿可只有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深究起来我算是给你开眼界了。”

“何止开眼界，简直开了我的脑袋，推翻我的毕生所学。”

两人光顾着聊天，都忘了手还叠在一起，身后的江如烟和程滨看的一清二楚，以为他们互相舍不得。

“江如烟，他们俩搞对象，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开心？”程滨说。

“有吗？”江如烟摸了摸脸。

程滨双手抱胸，煞有介事地说：“‘引领’的老板还记得不？你现在的表情就和他看儿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说的一点儿不夸张，江如烟就差没把“看热闹”三字写脸上了。她虽不愿打搅难舍难分的二人，但不看又心痒痒，便站在后边儿观望，笑得合不拢嘴。

她打从心眼儿里觉得苏漾和黎慎般配，平日里毛毛躁躁，左一个“妈妈”右一个“妈妈”的人，居然干起谈恋爱这样的细活儿，她是又新鲜又欣慰。

江如烟嘿嘿笑道：“是啊，苏漾就是我的女儿啊。”

“你俩还有这层关系？现在不流行称兄道弟了，流行认贼作父了是吗？”程滨乱用一通成语，吊儿郎当地靠住江如烟的肩膀。

“不是啦。”江如烟摆摆手，说：“我想啊，我以后要是有个女儿，一定要像苏漾那样，聪慧漂亮，招人喜欢，还净会讨我开心。”

程滨调笑道：“那你得跟我生了。”

江如烟心一提，躲开他的依靠：“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程滨重心滑走，迈出一脚回正：“我没乱说啊。你不觉得苏漾和我长得很像吗？想生个她那样的，不就得跟我生吗？”

“切切切——”

江如烟从不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谈私密的事，即使要谈，她红通的耳朵也不合适谈。

她推了推程滨，说：“好了！回去吧，还得做饭呢！”

程滨被推着走，不忘欣赏她负隅顽抗的神情：“哈哈，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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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高温来势汹汹。办公室添了台空调，呲吭呲吭地不比外头的女工轻松。苏漾的体质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这会儿穿着短裤，袖子撸上肩膀，翘起腿坐在空调前，还摇着蒲扇，嗦着冰棍。

江如烟唠叨：“你再这样折腾，来月事肚子痛我可不管你了。”

苏漾从善如流地放下腿，挪了个位置，唯独没放下手里的冰棍，不怕挨打地向江如烟挥挥。

“你要不要吃？超级凉快！”

江如烟：“不吃。我马上去进货了。”

苏漾含着冰棍嗯了两声，起身找什么东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戴帽的防晒衣，她自己设计的，花一个半月的稿费从商店淘来一件冰丝衫，将原本的帽子套进鸭舌帽里头，就是一件防晒衣。

她递给江如烟：“喏，带上这个，别晒黑了。”

江如烟不计较这些：“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怕晒黑。”

苏漾义正言辞道：“一白遮百丑，虽然你不丑，但也不能黑。况且紫外线晒多了容易变老呢！”

江如烟接过，规规矩矩披戴好，防晒衣的样式神似民国时期的小披肩。

踏出大门，每走一步脚底板都是滚烫的。江如烟到衣料厂，隔两步就有一个大风扇左右呼啸，但对于里头闷热的人来说只是扬汤止沸。

选完料子，回去的路上，新送货员老张耐不住热，半途下去买冰棍。江如烟靠在车窗边，瞥见广告栏有一大堆“兼职”传单。

苏漾写小说就是在兼职，程滨偶尔陪江渐远谈生意也是兼职，连厂里的女工在空闲时候都会做些别的针线活，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做衣服便一无是处。

或许她也可以找些兼职，既能赚钱，又能打发时间。

江如烟戴上防晒衣的帽子，下车到广告栏前细看。

有个不像是兼职或招聘传单的帖子，上面写着“厂家互助会”，听着挺新鲜。往下一看，要求更新鲜：必须是批发厂家，但批发什么都行。

送货员回来，见她站在广告栏前，便问：“小江，你瞧什么呢？”

“我随便看看。”

送货员扯了扯衣领，十分难受地说：“大热天的，站外头多热。”

“也是，走吧。”

他们准备上车，身后有个中年男子叫住了他们。

“请问，你们能让我搭个顺风车吗？”

他腋下夹着公文包，衬衫扎进西裤里，领口早已湿透一大片，满头大汗。

江如烟看他是个老实人，便问送货员：“我们也不着急，要不送他一程？”

送货员有些年纪了，饶是这位中年男子都得叫一声哥，之前是做出租车生意的，孩子生病后便把工作辞了，找了个比较轻松的服装厂送货员工作。

他上下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番，问：“你去哪儿啊？”

“不远，六齐路那边。”中年男子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汗，补充道：“这天气太热了，走过去得费我半条命，你们要是不麻烦，就捎我一程吧！”

“行，上车吧。”送货员说，嘴里的冰棍也嚼完了，随手一丢。

中年男子道谢，坐上车后自找话题，正好谈到江如烟刚刚看到的“厂家互助会”，他此行便是去他们的会员中心。

“我有个朋友，我每个月眼睁睁地看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运来一批油啊、盐啊、鞋啊、帽啊。我就纳闷，他明明做的是螺丝钉生意，哪儿来那么多别的货。刨根问底之后才套出一点儿话来，原来是加入了个什么‘厂家互助会’，那些东西都是会里发的，而且全部免费。我也想去试试。”

“全部免费！？”江如烟惊讶道。

那些柴米油盐折换成钞票，也有她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吧？

“我也震惊啊！这不，实地考察去了嚒！”中年男子说。

江如烟思忖，不看白不看，说不定是个绝佳的机遇，论厂家，她身后也算有半个厂家。若真像他说的那样，每个月免费领油盐，岂不是变相赚钱吗？

“我也想去看看。”她说。

中年男子的目光从送货员的侧脸转移到她身上：“你也是厂家？”

“嗯，我哥哥是开服装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