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羁绊与责任036

千里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当玻璃碎片一个又一个因为爆炸的力道插入后背的疼痛感传到中枢神经时，她已经被击飞了出去。

砸到墙的瞬间，五脏六腑仿若都错了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火焰攻势未减，擦过她的身侧，轰向墙壁。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来得及听到视频那一头传来沢田纲吉在喊着什么，不待脑海中的嗡鸣散尽，手机已然化为齑粉。

同一时间，墙壁也无法承受火焰的巨大冲击，轰然碎裂，隔壁房间的六道骸，正毫无所觉地躺在床上。

千里瞳孔一缩。

透过六道骸房间的窗户，她才看到云雀等人都被数不清的敌人包围。诡异的是，敌人居然每个人都有指环，并且能使用死气之焰！

云雀侧脸上有几道擦伤，西装也破损了几个裂口，因为是黑色，千里看不出来是否有血……想来是有的。

仅仅是指环，居然就能伤到云雀恭弥！

这怎么可能！连彭格列都没有那么多人能激发指环的火焰！他们甚至没有那么多的指环！

mafia里，不可能有人有那么庞大的势力才对！

千里瞳孔剧烈收缩，比起眼前的危机，她敏感地察觉到一些其他危险的因素。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单独冲过来攻击她的敌人一击未中，竟是又来了一击。

长期战斗的本能让千里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躲开破空之声，哪怕千里竭尽全力撑起虚软的身体躲开，她也毫无反击之力。

可恶！

千里怀疑敌人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他们早就知道每次去接六道骸时，她和六道骸都会同时陷入一段虚弱期，正好趁机而入！

他们唯一没算到的应该是没想到这次云雀恭弥会跟着来，这个被称为最强守护者的男人以一敌百，几乎拉住了全部的敌人。

为什么？

他们每年过来接六道骸的事情是机密，只有家族高层和六道骸的几个同伴知道；至于她和六道骸每次都会虚弱几天的事情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到底谁能那么准确的知道这些情报？

……白兰？

可是不对啊，白兰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他也不该会有那么强大的兵力。

这近一年的接触以来，她也跟着白兰去过杰索家族，那是一个很具有新起之秀风格在的家族，或许情报上比较擅长，那也绝对达不到现在的程度。

而且白兰为什么要杀她？联姻已定，他真的要对彭格列不利，继续利用她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时候杀她能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他的目的是杀云雀恭弥他们，她只是运气不好，白兰懒得考虑，索性顺带处理掉？

疑点太多，千里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

当下一击敌人对准躺在床上的六道骸时，千里再度强行让无力的身体挡在前面，硬生生地吃下了要人性命的攻击。

血肉被死气之焰顶得寸寸溶化，死亡的阴影如雾般笼罩在千里的心间。

她和指环战那次一样，再次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降临。

怎么办……？

当年的她太弱小，如今的她难道也要和当年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去死吗？

绝不！

“这就是传说中沢田千里？那么废物？”敌人的嘲笑声从上方传出。

已无退路，那就战！

陡然间，千里的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画出一个符文，那符文复杂难懂，随着她的手势，一抹不祥的暗红色光晕逐渐在半空中显现，化为了诡异的阵法。

千里抓起符文，狠狠地拍入了心脏之中。

——这是希尔瓦娜斯教给她的，在紧急情况激发诅咒的方式。

那一刻，来自于异世界的狂暴力量透过世界定好的法则直直传入千里体内，那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比强大澎湃。

虚弱感潮水般褪去，伤口像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一般，肉眼可见地复原、修复。

可是，千里垂眸，和这股力量一起涌上来的，还有刻骨的寒和深沉的恨。

巨大的黑紫色烟雾从她周身迅速蔓延开来，裹挟着无尽的血腥杀意。

千里抬眸，原本还在洋洋得意的敌人惊恐地发现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在那个女孩子做了奇怪的手势并拍入心脏后，对面的女孩周身出现了很异常的改变。

她的眼眸变成了逼近于黑的暗红色——那是很深很深的暗红，不是鲜血的颜色，更像是屠杀了几百万人的，由血凝固起来的色彩。

她的黑色如墨般的发尾末梢逐渐被银白色笼罩，抬眸时，眼睛下方出现了黑色的伤痕。

如果他见过另一个世界被称为女妖之王、亡灵领袖的希尔瓦娜斯，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活生生的就是另外一个希尔瓦娜斯——那个用鲜血铸造城邦、用战争寻求自由、用黑暗抵抗孤独的被遗忘者领袖。

可是他注定看不到了。

在他记忆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只看到一双冰冷的如同海底深层寒冰的瞳眸。

世间万物在这双瞳眸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将眼前的敌人解决，千里望向远方的主战场，分辨了一下同伴们的所在位置，迅速地加入了战圈。

云雀恭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再看到她已然全白的发色、不祥的瞳孔和面部伤痕后，深深地蹙起了眉。

他的杀气开始急剧飙升。

两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云雀恭弥强到不似人类的体术，配合着千里大范围的远程群攻和敌我不分地黑紫色雾气，一时间两人杀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他们下手极狠，动作利落，一招一式间行云流水，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黑色带着紫色流光的锁链穿插在黑色武器之中，请而易见地穿透敌人的身体，阻拦着敌人的脚步。

库洛姆等人压力大减，立刻前往六道骸身边保护。库洛姆用了太多的幻术，她虚弱地抬头看向战场中像变了一个人的千里，担忧非常。

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似乎打定了要拖死千里和云雀恭弥的心思——不难猜出必然有人在幕后指挥。

这个想法显然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千里强行逼出来的诅咒出现了失控的前兆，鲜血顺着她的眼睛滑落，她的暴戾嗜血再度攀升了一个高度！

不能这样了！

她要压制不住诅咒的疯狂反噬了！

察觉到理智即将的崩溃，下一刻，千里周身黑雾暴起，阻拦了一切攻向六道骸的死气之焰。

“你去休息。”云雀恭弥早发现了她的情况不对——沢田千里的杀气开始无法控制了，有的杀气甚至是冲着他而来，早已敌我不分！

当然，当她突然有力气战斗时，云雀恭弥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向来寡言少语的他没有出口询问罢了。

作为保护者，却让需要保护的人不得不动用了什么手段强行战斗，这对骄傲的云雀恭弥来说简直是耻辱！

他只能将怒火全部发泄在敌人身上。

敌人太多了，每个人都配备了具有战斗属性的指环，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棘手，其中一些人甚至带了匣子！

怎么会这样？匣子还在研发中啊！

“你去保护骸和库洛姆他们，我来！”千里冷冰冰地说。

“哇哦，草食动物，你在和谁说话？”

两人只来得及交流这一句，云雀恭弥闪身到另一个敌人的背后，狠狠的一拐送敌人去见了阎王，而千里则是再次击散了攻击向六道骸的死气之焰。

敌人更多了。

“恭弥，带六道骸走！”

云雀恭弥只当没有听到。

“恭弥哥！”

千里突兀地再次画了一个符文，当符文再次进入心脏时，与更多的力量一起到来的，还有身体像是要爆裂般的疼痛。

她的身体无法承担如此庞大的力量，正在向她抗议。

千里强忍住呕血的冲动，黑雾猛然笼罩住了方圆几里，在黑雾的正中间，紫色流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牢牢的笼住了整个别墅，将包括六道骸在内的人全部护住。

云雀恭弥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眯眼看着她：“沢田千里，你在惹我生气。”

“恭弥哥，听我说。”

时间来不及了，这个黑雾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理智也在迅速的崩盘。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浪费她的生命。

“我快不行了。如果我带着他们走，先不说我会不会因为失去理智攻击他们，我也会因为这股力量再无战斗力。如果途中遇到敌人，那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她语速很快，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但是如果是你带他们走，就算路上遇到敌人，你也能护住他们。恭弥哥，带他们走，我还能撑至少二十分钟！”

云雀恭弥沉默了。

他热爱战斗，从来都不会惧怕战斗，也不惧怕死亡，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只知道在乎自己个人胜负的人。

眼前的情况危急，沢田千里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

可是一旦他走了……

“不用担心我，恭弥哥。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千里抓住云雀恭弥的手，满手的血也弄脏了云雀恭弥的。

她的手力道很大，带着祈求的意味，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在微微发抖。

云雀恭弥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地转身，让草壁哲矢背起昏厥中的六道骸，大步地向彭格列的专车走去。

沢田千里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外面聚集着大量的敌人不要命一般攻击着防护罩，她眼神瞬间变的冰冷无比。

是，敌人判断的没错，他们一定是猜测她从虚弱状态突然变得强大，一定有时间限制，只要拖到那个时间，他们就赢了。

可那又如何？

她沢田千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要死，就算失去了全部战斗力，她也要能拉几个人下地狱就要拉几个！

谁都别想从她这里讨到好！

千里将剩余的全部力量都输送到了精神链接上，大声呼唤：“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全部精神的召唤，加上希尔瓦娜斯的全名，希尔瓦娜斯几乎瞬间就回应了她的召唤：“我说过，我的世界中战争已经爆发，你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希尔瓦娜斯知道千里这边发生的事情，声音却很平静。

对于她来说，战斗和死亡是家常便饭，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需要特别紧张或者激动的。

“帮帮我。”

“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我需要力量，至少能坚持20分钟的力量。”

“代价是你20年的命。”

“……”千里眯了眯眼：“好。”

20年，总比现在就死要好。

那是一种很震撼的场景。

交易达成之时，天空如同乌云密布一般，逐渐被一种不祥的黑色所笼罩。

所有的敌人不再疯狂地攻击着紫色壁垒，而是若有所感地恐惧地看着天空。

一种如同海啸般令人震惧的威压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紧接着，紫色的丝缕流光从黑色幕布中挣脱而出。

如果说，千里的黑紫色雾气是围绕在她身边的、满含不祥的话，那么当希尔瓦娜斯亲临时，那几乎天地间只剩下黑和紫、死亡与杀戮的血腥，则浓重到令人作呕——那是死神亲临人间的恐怖。

在敌人崩溃的目光之中，千里的身后，一个身着黑色铠甲、暗红色兜帽，披着披风的女子逐渐化成了实体。

她背着一副巨大的弓箭，暗红色的瞳眸中没有对生物的一丝怜悯，就像是死亡神明俯视人间。

抬手间，一阵风拂过。

她的发丝被微风吹起，还未完全滑落在肩头，整个世界已然一片安静。

一个人都没有了。

魔术一般，原本挤满了敌人的世界中，不到毫秒，所有生物像被转移了一样，凭空消失。

然而，地上苍茫的白雪像是被做了什么电影特效，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红色。

血腥味充斥在鼻间，浓烈到令人作呕。

希尔瓦娜斯垂眸，她的面前，千里单膝撑在地上，剧烈地咳血。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哪怕她们精神链接了十几年，或者对希尔瓦娜斯来说，几百年。

千里用尽力气压着诅咒，她想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去珍惜和希尔瓦娜斯的第二次见面。

千里抬眸看着希尔瓦娜斯，颤抖却没有任何退缩地伸出了手。

希尔瓦娜斯在原地驻足片刻，才跟着伸出了手，和她十指交握。

和第一次的交易关系不同，这次意味着什么，她们彼此都清楚。

她们两人都没有体温。

“希瓦。”

“休息吧。”希尔瓦娜斯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