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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禁足

淑妃得知此事后,丹砂与她的小伙伴跪地反驳,将事情原本模样说了个变,言自己并未说谢婕妤的坏话,于是,四个奴婢当着主子的面吵起来。

踏小云在谢玄一怀里汪汪叫着,想要加入战局,玉露殿顿时一片混乱。

事情的结局:两方婢女不肯让步,最后淑妃亲自下场替丹砂向谢玄一致歉,且打赏了两只银钗给阿玉作为补偿,阿玉磕了几十个头死活不肯收。

而吵架的途中,全福不巧路过玉露殿,瞧了片刻热闹便一溜烟去了御书房告知皇帝此事,并将淑妃纡尊降贵向谢玄一道歉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最后,谢玄一当即被罚禁足三日,并且被剥夺了踏小云的抚养权;丹砂则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交给有司处罚,淑妃苦苦求情一番,这才免去她的杖刑之苦。

因慕成将踏小云夺走,谢玄一足足生了三日的闷气,直到她禁足第五天,慕成才踏进承恩殿的门。

届时天色已经暗下,寂静庭院中秋风瑟瑟,檐下六角流苏宫灯摇摇晃晃洒下一片氤氲烛光,将垂头丧气地谢玄一笼在里头。

墙隅处的柿子树一天天落叶,风一吹,枯黄的树叶便落在池塘上,玉阶上,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越发显得院落凋零萧瑟。

慕成踏进院落时,一眼便见那小少女孤零零坐在玉阶上,双手环膝,毛茸茸的小脑袋蔫蔫地搭在手臂上,凉风拂起她鬓边一缕发,精美绣兰花纹的裙角上下翻飞。

两名婢女正提着扫帚扫地上的落叶,时不时朝她那面瞅一眼,微微叹气。

两仆正叹第二十三口气,余光瞥见慕成进来,立即跪地叩头请安,异口同声道:“奴婢参见陛下——”

小婕妤是陛下的宠儿,闻言下意识看过来,可非但不行礼,甚至还别开脸不愿理他,陛下也不生气,缓步行至她身前,“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还没消气?”

少女保持着别脸的姿势,似是来了气,微鼓的胸脯一起一伏,不肯说话。

没有皇帝的旨意,两仆不敢起身,依旧保持着伏地的动作,却悄咪咪抬起头瞧热闹。

秋风瑟瑟,微凉。

沉默良久,慕成淡淡道:“你若不说话,朕便走了,改日再来瞧你。”语罢转身佯装欲走。

方下一节玉阶,袍角似被猫儿般轻轻蹭了一下,他并未停下,举步往前,还未来得及迈出的一条腿被人抱住。

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笑意,回首时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垂眸询问:“你既不说话,也不让朕走,要做什么?”

她垂着头,昏黄的烛光模糊了她的轮廓,瞧不清面容,但却能感受得到她的别扭与委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说的会对我好,不作数了么?”嗓音似被蒙在鼓里,闷闷地。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令慕成一愣,终是忍不住心软,弯下身来扶她,柔了嗓音,“朕没有不喜欢你。”

借着他手掌的力量站起身来,她攥住他的衣角,始终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喉咙眼里漏出一声急促而短暂的哭腔,“若你还喜欢我,怎会毫不留情地夺了我的踏小云?又怎会几日不曾这里瞧瞧我?淑妃娘娘向你求情,你便不惩罚她的婢女……不是,我不是说一定要惩罚她的婢女,我只是想说,为何我向你求情,你却还要夺走我的踏小云?你更喜欢淑妃娘娘多些,是也不是?”说到最后竟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慌了。

慕成默了默,眼波微动,也不与她辩驳,只稍稍弯下身,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对上她亮莹莹的杏眼,“都是朕不好,朕向你道歉,好不好?”

她抽了抽气,并不觉得堂堂一国之君向她认错有何不可,只问:“那我原谅你,你能否把我的踏小云还给我?”

“朕可未亏待它。”他说,“它在范云那处养着,这几日圆润了不少。你不说,朕也会把它还给你。”

他收回手替她拢了拢斗篷,“进屋去,陪朕用膳。”

谢玄一立在原地不肯走,朝他伸出双臂,有些委屈地嘀咕道:“你许久没有抱我了嘛……”

慕成一笑,颇有几分无奈,转身去抱她,

“你这丫头,只会拿捏朕…”

……

比起热闹的民间,宫中的日子平淡且无趣,朝廷暗流涌动,后宫一派平和,闲暇是聚在一起聊聊宫闱八卦便是婢女太监们最大的乐趣了。

秋去冬来,光秃秃的树枝将灰蒙蒙的天空戳了个洞,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漏向人间,远山被沉浮雾气模糊成蜿蜒一片,瞧不清真容;皇宫内,湖水结冰化作明镜,九曲回廊化为锦带,檐上披雪,叶间堆白,红墙碧瓦变成冰雪皇城。

宫婢们各司其职,忙着挂彩灯,结彩绸,洒扫宫殿,好不热闹。

谢玄一喜欢热闹,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抱着镂空手炉在院子来回走动,指挥宫人们洒扫,小夭同阿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劝道:“婕妤,屋外寒凉,若不您先进屋去?”

彼时谢玄一伸出一只手接住一片雪花,凉凉的,她说:“那多没意思,你俩少啰唣。”

入冬以来她已受过一次凉,喷嚏连天,分明是她闹着出去玩雪才遭此一劫,无端连累小夭同阿玉被慕成责了一顿。

小夭恐她再受凉,正想方设法让她进屋,忽然福至心灵,劝道:“婕妤,今晚陛下要带您同二位贵人与皇后娘娘一起吃饭,不如婢子帮您搭配一套衣物瞧瞧?您是陛下最宠爱的人儿,可不能输给了旁人了去。”

阿玉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婕妤咱们进屋去吧!”

谢玄一轻哼一声,伸手捏了捏两人的脸颊,笑道:“你俩就想赚我进屋去不是?”

两丫头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

自打谢玄一来到皇宫,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疼有人爱,众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加之圣宠无双,更不敢有丝毫欺辱之心。

她春天看花,夏天听雨,秋天摘果,冬天观雪。冬日昼短夜长,她仿佛也冬眠了似的,晚睡晚起,待日上三竿时殿内已经燃了碳,将屋子熏得暖烘烘的,起床梳妆用膳,全然不用自己动手。

她已经彻底爱上这深宫庭院,决心要在此地扎根过一辈子,从此不再四处流浪。

不爱江山爱金屋。

·

冬去春来,嫩绿的芽儿破开厚厚积雪拖来春季的锦书,冰雪遇春融成冰凉的水,顺着檐角啪嗒啪嗒坠落,连成一串水晶珠。

春风料峭,城郊外一片草地茵茵,绿柳复生,城中百姓约上自己的家人或好友,三三两两出去踏青。

河堤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并肩行走,少女的微红的脸色却比那梅花儿更胜一筹;道路旁,戴着瓜壳帽的小贩们已然开始张罗生意,刚出笼还热乎乎的白面馒头,香气四溢的烧饼,形状精致的梅花酥……最属好瞧的还是属对面箩筐里那鲜红多汁的草莓……

一个小乞丐双手交叠捂在破袖中,大剌剌行至摊边,伸手去拿,“不甜不要钱哈——”被小贩拍开手,轰道:“去去,也不瞧瞧你那破兜里有无二两银,买得起吗?”

乞丐嘘一声,“狗眼看人低,难怪只是个卖草莓的~”被小贩乱棍轰走。

这是宫外的热闹。

皇宫,承恩殿。

银色雕火焰纹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碳将室内熏得暖烘烘的,谢玄一着一袭丁香紫套纱襦裙,纤纤玉臂间挽一条同色绸缎披帛,腰间配一剪形似月牙儿的流苏玉佩;她发髻高高挽成双环飞天髻,其间插一只紫水晶荷花步摇,耳着一对莹润明月铛,线条优美的脖颈上环着一圈银子打造的长命锁……

若仔细瞧瞧,她身姿日渐丰腴,脸蛋也越发白皙圆润,却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及,清丽的眉眼略施粉黛,却仍保有少女的天真稚嫩,犹如孟夏粉荷遇绽未绽,惹人心下有意采撷。

她双手托腮跪坐在案几前,案上放着一本未写完的《谢掬月游记》,别名《谢掬月涅槃记》。其间记述的是她“游历”大乾锦绣河山时的所见所闻所遇,此时她正苦恼如何将无端被人欺辱殴打的部分写得体面些。

时至今日她仍然心有怨恨,若曾经欺辱过她与娘亲的那些人再次出现,她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叫他们痛过,哭过,才算两清!

思及此处她有些微微蹙眉,眉间隐有戾气。书本前摆着一碟鲜红欲滴的草莓,一壶热过的牛乳,一碟玉露团……踏小云也长大了不少,双耳上两点白毛似雪,两只眼睛常年水润润的,格外惹人喜爱,此刻它正趴在谢玄一脚边,埋头与盘子里一只烧鸡奋斗。

谢玄一低头抚摸它,记得初始捡到它时,小小的,瘦瘦的一个,但它生得像踏云,难免勾起心中念想,于是便将对踏云的疼爱尽数归还在它身上。

宫人们暗自道:这区区一条狗活得比人还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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