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敖冽手上紧紧攥着便利店买来的临期鲔鱼土豆三明治，小心翼翼地顺着一栋房屋的排水管道爬上二楼。

好不容易打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翻进房间，他刚想小心地打开落地灯，就猛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谁？！”敖冽慌忙转身，眼瞳如流金般瞬间染成赤金色，后背上首先突出来的龙鳞刺破了薄薄的卫衣，全身上下散发着杀意。可当他看清楚来人后，一下次气焰消去，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回来了？”坐在书桌前，敖朔正在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拿荧光笔标画着什么。

敖冽定睛一看，他在写着自己本应要写的作业集，有些吃惊。

敖朔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写着，“你老师跟我说，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期末考试也直接翘掉了？”

“我……”敖冽心虚，声音都极没底气，“我我跟老师请过假的，我……”

“我写了一下你这个月一点都没写的作业，”敖朔依旧没抬头，语气平淡，“难度非常低，可以说只要学过这些知识点就能写得出来。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写作业，是你不会，还是怎样？”

“是我……”敖冽心里没底，说得磕磕巴巴，但他依然说出来了，“我不想学了。”

“是吗？”敖朔停下了笔，抬头直视敖冽，敖冽已经开始心跳加速了，但也硬着头皮迎上敖朔的平静的眼神，“可以跟我说，你不想学的原因吗？”

敖冽愣住了。他本来以为敖朔找到他是直接过来痛骂一顿，然后就揪着他耳朵丢回学校，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就是……”敖冽鼓起勇气，“我觉得我在学校学不到我想学的东西，我在学校只能学文学历史经济，数理化生或其他科目，可我想参军，我想学军事知识，我想练体能，提升自己的力量，我想像哥哥一样边学边练，我想去星际边界去保护……”

“可以了，我听明白了。”敖朔打断了敖冽的解释。他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上火。

敖冽心马上悬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敖朔几乎从不抽烟，一旦抽烟就是出大问题了。

敖朔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他先是不说话，然后叹了一口气，问道：“阿冽，你吃晚饭了吗？”

敖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颤颤地把手中已经攥到变形的三明治递了出去。

“别吃这个了，我给你煮点热乎的。”敖朔瞄了一眼，叼着烟就起身拿起外套。

这时候敖冽才意识到敖朔是穿着正装过来的，甚至这套深蓝色的西装的衣袖上染了一片血，让敖朔深蓝色的袖口染成了近乎红黑色。敖冽心揪了起来：“爸……”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感受到了敖冽的担心，敖朔马上回应，“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煮。”

“别别别，爸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就别麻烦你了，我自己随便吃点就好！”敖冽一听马上摇头，他刚想再说两句就被敖朔打断。

“吃完这餐，就送你回学校了。从今晚开始，到你拿到学位证书那一刻，你都只能在学校，不要乱想什么有的没的，我会派人去监督你的学习。关于你想学军事知识或者上前线的问题，”敖朔说这话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怎样。“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所以我来决定你这些计划——绝对不行。”

敖冽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敖朔抽着烟，整张脸埋在烟雾中，看不清神色。

“爸……”敖冽有些激动，“你不明白，我根本就不想学那些科目，那些科目也许可以教我怎么赚钱，让我更有文化，可我更愿意去保护人们，我去边境不是去玩的，我是真的想去学到军事知识，并且让自己变强，然后我就可以，”敖冽说到这里更激动了，“我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所有人，去平定战争让世界和平，我能吃苦的，我不怕受伤，我不怕死，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坚持下去，我……”

敖朔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敖冽，听着他说完了这番言论。敖冽说完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敖朔，迫切希望得到他的回应。

敖朔表情淡淡的，不久便抽完了烟。他转身背向敖冽，将烟头缓缓摁灭在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是圆月，月色迷人，煞是好看。

就在一瞬间，敖冽根本没反应过来，敖朔猛地转身，一手压住敖冽的后颈将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书桌上，一手划开书桌上的美工刀紧紧压在敖冽的颈动脉上，薄薄的刀片闪着寒光，随着敖冽的呼吸在颈上微微起伏。

敖冽脸被紧紧压在书桌上，在他眼前就是被敖朔摁灭的烟头，闪烁着一明一灭的火星。

他不敢动弹，眼前冒金星，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后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衣服。

他非常直接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怕了。

“阿冽，”敖朔的语气冰冷，“你现在明白了吗？你怕死，你非常怕死。一把刀就可以把你吓成这样，更何况是一场战争。”

敖冽没有回答，因为感受到了敖朔的震慑和强大的气场，他产生极度的恐惧，完全说不出话。

“现在我讲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进脑子里，”敖朔严肃道，“第一，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知识，如果你不学好基础学科，在未来的军事培训或者实战里你会非常被动，你只能作为没有任何自主判断力的武器，任人指挥；第二，你对你未来的规划非常失败，我们还没有带你去鉴定你的天赋和力量，你是否能成为一名战士还是个未知数，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自作主张逃课旷课，去选择你那条没有任何依据的道路；第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能活到这个年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虽然你有一颗愿意奉献愿意保护他人的心这是好事，但你那么轻易就将自身的安危抛之不顾，那么莽撞，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让我和你妈怎么想？你对得起我们吗？你是想——”

“那你怎么想？”喘着粗气，敖冽咬着牙，狠狠打断了敖朔的话，“在你眼里我就是怎么都比不上我哥对吧？你就只有敖澄一个儿子对吧？！无论我多么拼命，多么努力去够到你定的标准，你他妈眼里面都只有敖澄，你给他自由选择未来发展的道路，所有的训练资源随他调动，他想提前结束学业去边界锻炼你也是一口同意，而我呢？！你他妈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没有我啊——还有，你他妈那么多次没有消息不知死活，我妈在家里哭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给我去面对死亡和危险，可你自己一次次半死不活的，你他妈觉得这样就对得起家人吗？！活该我妈跟你分开，你这种根本就不在乎家人想法的混蛋活该孤独终老！”

刚喊完，敖冽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他心里后悔得想狠狠抽自己耳光，只能闭上眼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敖朔的批评。

可他没有。

敖冽感受到脖子上的美工刀慢慢挪开，尽管这把刀本来就没伤他。他感受到敖朔压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松开，这时敖冽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腰，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件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敖冽有些愧疚，不安地抬起头看向敖朔：“爸……我不是故意的……”

敖朔没说话。他低下头，静静看着手中的美工刀，像是在思考什么。

敖冽更加不安了：“爸，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刚才脑子不好使了，我都是乱说的啊，真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最近一次测的身高是多少？”敖朔突然问了一个很跳跃的问题。

敖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敖朔就接着说：“车在楼下等了，你现在就回学校，到学校了你再吃东西吧。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敖冽一听急了，刚想继续反抗，可是看着敖朔手里的美工刀又蔫了下去，无奈地打消了想法。他心里烦闷，可是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只好一言不发走到书桌旁，抓起敖朔写的作业集随便塞进书包，然后气鼓鼓地下了楼。

敖朔也没有说什么，他扶着椅子坐下，一直低头，听着楼下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其实敖朔早就让管家老胡在楼下炖好了莲藕排骨汤，做好敖冽喜欢吃的番茄酱土豆泥和糖醋桂鱼放在锅里保温。

但他没说。现在也没必要说了。

他发呆了一会，才慢慢起身走出这个房间。

边走边解开衣袖处的扣子，露出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血随着敖朔的撕开绷带的动作一点点滴下，滴落在地板上，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这伤很新，也许就是在前几个小时受的伤。

他脱下衬衫，撕掉所有的绷带，露出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肘的细长伤口，轻车熟路地打开医药箱，先用棉花蘸取酒精清理了一遍伤口，再上药，换干净的绷带包扎。最后收拾干净，他想了想，又找块抹布回去擦干净地板上的血迹，然后去刷了个牙，直接瘫沙发上了。

这半年以来，敖朔的自我治愈能力越来越弱，但他的训练强度并没有变化，甚至可以说比以往强度更高。

他的医生包括老师都在找敖朔状态变差的原因，甚至上面都派人下来询问情况并示意可以协助恢复。

敖朔半开玩笑说也许是因为自己老了，治愈能力的减弱非常正常，而且这并不影响他的能力和工作效率，让他人不要担心。

可他心里其实知道自己状态变差的原因。

或许其实他人也知道，只是不好点破。

敖朔太困了，不愿多想，在沙发上一眯眼睛，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