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沙漠中的大章鱼

倚靠在格瑞的背上，一竹终于得以放下心来。

现在再去想自己何以来到这颗星球，何以能听懂外星语言，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现在可以活下去了。

过去多少年，一竹都是独自一人，不需要朋友的关系，不需要家人的问候，只需要一份能支撑自己过活的工资就够了。他也早已习惯这种生活。而在莫名其妙来到这颗星球之后，一竹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一个团队可以依附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安心。

虽然这个团队可能并不会接纳自己。

尤奇似乎是个话痨，一路上嘴皮子就没停过。他告诉一竹，他们是一个生存者联盟的外派小队，在完成任务准备返回的时候，乌丽雅顺路寻访了沙漠中的远古遗迹，然后在遗迹外遇到了一竹。此外，尤奇还把队长帕瓦德的名字也告诉了一竹，然后遭到队长的斥责。

队长一直没有正眼瞧过一竹。与潜在的敌人保持距离，想来帕瓦德应该是他们这个联盟的顶梁柱吧。

“对了，之前问你是哪族的人，你说说来话长是什么意思？”

一竹正想开口，尤奇又遭到了乌丽雅的训斥。

“有什么话等到他伤好了之后再谈。”

“好嘞，全听医生的！”尤奇的回应听着油腔滑调，但想来也是真心话了。

格瑞自始至终都没张过嘴，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一竹的心里其实对他有些愧疚，是格瑞发现了一竹并将他从沙地中救出，可自己却差点因为他的长相而心生厌恶。

讲道理，格瑞也可以算作是半个毛球吧。

通过尤奇的话，一竹得知，这颗星球几乎完全被黄沙覆盖，沙漠中建立着零零散散的基地，一群为了求生的人会加入各个基地，因此得名“生存者联盟”。除了基地之外，还有许多村落，那里生活着像格瑞一样的沙兽人种族，他们是沙漠中的土著，这从面相就可以看出来，长期暴晒的皮肤，遮挡风沙的长毛，还有为取得更好视野的响尾蛇般的眼珠，无一不是在说明，他们并不是未进化完全。恰恰相反，这种长相才是沙兽人自然选择的结果。

而另外三人则属于帝国人。这颗星球上没有受到风沙侵蚀的陆地非常之小，人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国家，称为帝国，队长、乌丽雅以及尤奇，他们过去就生活在那里。帝国人的体质并不适应沙漠，所以看起来跟沙兽人完全是两个物种。

“我们到了。”尤奇说道。

一竹抬起头，只见一座巨大的圆柱形枢纽站笔直地立在沙漠中央，目测接近50米高，金属结构，最顶上的头部建筑与底下一般粗细，二者相连的部分则稍微细些。枢纽站的脚下延伸开八条通道，分别连着八座建筑。

整个基地看起来就像是巨型的钢铁章鱼。

一竹不由得发出惊叹，没想到沙漠之中竟然存在着这样宏伟的设施。

除了正前方两条腿所连接的哨站，其余六个建筑受风沙的遮挡，无法辨认出是什么设施。这两个哨站上各有一名哨兵，一个帝国人，一个沙兽人，全副武装，身后各自还摆着一套可入舱的智能机械装甲。

他们似乎早已知晓小队的归来，待帕瓦德靠近，沙兽人哨兵立即跨立指枪向天，装甲亦举右手平放于胸前，这应该是他们的礼节。而帝国人哨兵则取出像对讲机一样的通讯设备，向基地内汇报情况。

“近哨一号汇报，副首领率小队归来，一共……5人。”

见到一竹时，他明显迟疑了一下。

基地中心回复：“收到，准备开门。现在各哨站汇报全日人员动态。”

“近哨一号汇报，今日外出6人，归来7人，增加的一名由副首领带回。”

“远哨一号汇报，今日未从大门外出的有1名，目前尚未归来。”

与此同时，枢纽大门洞开，发出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帕瓦德似乎不急着进去，等哨兵通话完毕后，他走到哨兵面前，以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而哨兵在这种施压下未显露出半分胆怯，只是站得笔直。

良久，帕瓦德后退两步，道：“很好，但以后不准再叫我副首领。”

“明白。”哨兵的回答非常利落。

随后，帕瓦德转过身，指着一竹对乌丽雅说道：“这个人，你是打算先跟首领汇报还是先给他治疗？算了，我没兴趣知道，反正如果出了岔子，责任你担着。”

说完话的帕瓦德也不准备听乌丽雅的回复，径直走进基地大门。但乌丽雅依旧冲着帕瓦德的背影喊道：“不准喝麦针酒！”

帕瓦德挥挥手，示意听见了。

“麦针酒是什么？”一竹问道。

“一种用金属泡制过的酒。”尤奇回答，“味道极烈且苦，据说喝了之后肚子里感觉像是有无数根麦针扎一样。队长他最爱喝这个，但他有旧伤，喝了会导致伤情恶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副作用。”

说道这里，尤奇叹了口气：“一般人可咽不下那玩意儿，真不知道队长的身体是什么做的。”

格瑞用手指着自己道：“我们沙兽人可经常喝哦。”

尤奇白了他一眼：“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可不像你一样皮实。”

“行了，先别聊了。”乌丽雅阻止了三人的对话，“麦针酒不喝是最好的。现在，格瑞，带着袁一竹跟我去医护站。尤奇……”

“我负责去监督队长会不会偷偷喝。”尤奇插嘴道。

“想得美。你去找首领把袁一竹的情况详细报告一下，顺便把格瑞身上的装备给带回去。”

“行——总有活干，回家了也没得消停。”

几人走进大门后，又兵分两路。尤奇带着两套装备，走进基地中心的电梯，乌丽雅等人则走向大章鱼的另一条腿。趁此机会，一竹快速地瞄了一眼基地的内部结构——

枢纽站一楼大厅，倒没有一竹想象中的那么金碧辉煌。不过与外表覆盖的钢铁管道不同，从里面看，是一层非常厚的壁障，地上堆满了各种金属箱子和物资，一群人正忙碌地将这些东西往各处搬运，他们中既有帝国人，也有沙兽人，看样子相处得很融洽。

另一条通道的入口处，有一台像是救护车一样的箱型设备，没有车头，轮胎被换成了滑轨。

“来，格瑞，把袁一竹放到穿梭机里面。”

乌丽雅正准备指挥格瑞将一竹放下时，出现了两名手臂上带着袖标的人拦住他们。

“对不起，乌丽雅医生，目前医护站已经关闭。”

“什么原因？”乌丽雅问道。

得到的回复是：“飓沙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