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初秋的京都，风中都杂着甜腻的桂花香气。

孟越推开将军府的门便看见了正在看着庭院中的花草发愣的奉雪，一见她，满身的疲倦仿佛在此一瞬消融。

他清俊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阿雪，是在等我么？”

奉雪扑进他的怀里，又昂起头看着他道：“明日是中秋……”

“中秋，让我想想……”孟越揽着她的腰做沉思状，“阿雪想吃什么，月饼？”

“是想吃外头买的，还是我亲手做的？要是想吃外面的，那我明日从外头带些回来，要是想吃我做的，那我便买些食材试试看。”

奉雪神色黯淡了几分，有些不满道：“我想出外头去看看。”

“荷宁说中秋外头街道上会很热闹，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有糖人，有花灯，还有猜灯谜的呢！”

荷宁是奉雪身边的丫头，从三年前开始便陪在她的身边，闲暇的时候便会陪着奉雪谈天，聊起这些也不足为奇。

“不许。”孟越脸上的笑意消散，语气中的都是不容置疑。

她听到这样的答复，眼里最后一点期待也是已经不见，闷闷的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孟越见她这样又有几分心疼，拉着她的手开口道：“你若是喜欢热闹，明日我便让府里的丫头仆役都放了手里的活，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中秋好不好？”

声音已然是柔和了许多。

“算了！”奉雪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开来，两眼红红的看着他，“我才不要他们陪着，那些热闹都是假的。”

“我就是想……出外头去看看，我都被关在这儿三年了，连外头现在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关着我！”

孟越对上奉雪的目光，愣是一句像样解释的话语都说不出来，沉默了半响才道：“等我辞了朝廷的官，到时候我就带着你离开京城，去许多许多不同的地方……”

“这话你也说了三年了！”

奉雪没忍住朝着他大喊了一句，眼泪也在这一瞬落下，这句话其实她也是已经憋在心头许久的时间了。

这时终于是没忍耐住开口说了出来。

“阿雪，对不起……”孟越心疼极了，克制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语，但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奉雪却并未给他这样的机会，捂着脸跑开了。

孟越想追上去，可是刚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他知道即使追上去也是没有用的，他根本无法给奉雪一个解释。

这三年来他又何尝不是日日担惊受怕，害怕那个人知道他寻了那样久的人其实就在眼皮底下。

万一被他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

阿雪已经那样过了一世，他不想让她再活一世却还是无法逃脱。

柳絮飘飘洒洒，有的落在他的肩头，有的落在他发上，八月的京都竟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奉雪在房间里哭了许久，荷宁一直在旁安慰着都不见效果，直到她从厨房里端了一碟子桂花糕过来放置在案上，她方才断断续续的停下了哽咽，抽抽噎噎的伸手去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道：“也不是我要求多，不过就是想去外头看看而已，你说那中秋京城的街上该有多么热闹啊，那么多有趣的东西我却见都未曾见过……”

她说着又啃了一口糕点，在糕点上留下了整整齐齐的牙印，甜甜的滋味从舌尖进入到了心头，满腹的委屈似乎消减了许多。

荷宁也不理解为什么将军从不让奉雪离开府里，将军府里虽然什么东西都不缺，但是人哪里能一直被这样关着啊。

“夫人。”她开口安慰，“您也别想太多了，将军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孟越从未说过他这样做是为什么，荷宁虽然有心想安慰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奉雪将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道：“不管用他了。”

“我想好了，他不让我出去，那明日我们就偷偷出去吧。”

也是方才这个念头才出现在她脑子里面的，过去那样长的时间，她居然都从未想过可以悄悄离开。

荷宁听了这话大惊，忙摇头道：“这不行的，将军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是会生气的。”

“怎么不行？”奉雪满脸不满：“我好好同他商量了，是他不同意的。”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糕点去拉荷宁的手，撒娇道：“好荷宁，你就答应我吧，算来我都三年没去过外头了，三年前的事儿也记不清了，连外面的街道景致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荷宁抿着唇，硬是憋着没说出那个“好”字来。

奉雪见她还是没有妥协，佯装生气的撒开了她的手，又道：“你若是不去，那我便自个找机会去。”

“好好好。”荷宁叹了口气，“奴婢答应您还不行么。”

“真的吗？”一听她这话，奉雪脸上的那些不满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不敢相信的喜悦，“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的。”

荷宁只得略显无奈的点头。

奉雪却已激动的将她抱住，嘴里念叨着，“那这回我要去看看你说的满城花灯，要去尝尝街头的糖人，要试试去……”

荷宁心中虽有些不安，但瞧着她那样开心，也不自觉的将那些事情抛在脑后了。

次日，天色未暗，街上便已经挂了许多灯笼，人也是愈来愈多。

奉雪是这会儿方才从将军府的出来的。

用午膳之后，她们二人便念着这事了，只是那会儿孟越还未离开，等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才见他出了门。

奉雪一直盯着，一见他离开了，就忙拉着荷宁悄悄混出了将军府。

第一次离开将军府，她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就连外头散发的烟火气息也让她着迷。

碰见街头做糖人的，她买了几个还不算，还挤在旁边看了好久，直到荷宁拉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后面又碰见街头搭了个小台子的说书人，台下没有座位，愿意站在那儿听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匆匆忙忙从那儿经过的。

中秋街上有趣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谁会有兴致去听这些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啊。

奉雪从这儿经过时，却不自觉的停了脚步。

说书人也不在意台下是否有人驻足，依旧卖力的说着：“据说当今陛下啊，还是王爷时曾有过一位王妃，那王妃竟是歌舞坊的出身，要问一个这样的出身的女子，纵然生得世间难有的容貌也是不能做一个王爷的王妃吧。”

“可这位王妃偏偏运气好，当时的陛下最为厌恶我们如今的陛下，一日意外见了王妃娘娘，便故意赐了这一桩婚事……”

说书人抚着手中的扇子，拔高了声音说着这个故事。

奉雪听得愣了神，直到一旁的荷宁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这都是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故事，我们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那边还有许多有意思的玩意儿呢，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顺着荷宁的手看了过去，奉雪看到了一个小贩身边聚了不少人，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在干些什么，但是瞧着有这么多人都聚了过去也能猜想到里面定是有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奉雪很快把方才那个故事抛在了脑后，拉着荷宁的手往那边挤了过去。

围在那人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进来，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之后顿时惊喜道：“是荷宁你之前说的猜灯谜！难怪这儿围着那样多人！”

荷宁被挤得晕头转向，抬头看了眼前景象方才笑着点头，“夫人要过去试试吗？”

“那是当然啊。”奉雪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对着那老板道：“老板，这猜灯谜的规则是怎么样的啊？”

老板抬头一看眼前姑娘笑意盈盈，不禁一愣，过了一会才摇摇头，往旁边一指，“今日生意太好，最后一盏花灯也已经被旁边那位公子赢了去，我这都要收摊啦。”

奉雪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公子身着白衣，墨发用青玉簪子束起，秀气的眉眼下的双唇略显苍白，似乎是察觉到她目光，他竟是往她的这个方向过来了。

他走到奉雪跟前，然后扬了扬手中的花灯笑着道：“姑娘是想要这花灯吗？”

“不不不。”奉雪瞧他误会了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听说猜灯谜挺有意思的而已。”

“送给你。”

他似乎没有听到奉雪的解释，只是直接将这花灯塞到了她手中，“我也不过是觉得方才的几个迷有趣而已，对这玩意儿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

“可是……”奉雪有些意外的看着被强行塞到手中的花灯，还想还回去，可那公子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淹没在人群之中，奉雪伸着脑袋左顾右盼，却还是没有再见到那个身影。

只得作罢。

荷宁见猜灯谜玩不成了虽然觉着有点可惜，但又很快被湖边围着的人吸引，过去问了才知道这边有不少船家愿意带着人游湖，只要愿意拿出几两银子来就可以乘着船在这边湖中游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