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跟他们相处的半年时间其实真的很短暂。这对中途重回警校时期的文子来说，更是在这基础上又折了一半。

这几个月挥洒过的汗水和泪水，有过的打打闹闹，好像都只是一场梦，她总是害怕一睁眼，还会是那个令人绝望的现实。

她舍不得结束，也舍不得离开。

正因为活到了29岁，回过头来，才发现人生中最开心最难忘的竟都是在这里的时光。

也许对那几个人来说，也是这样的吧？

在毕业之后，一连串悲伤的事情接踵而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她再也没见过这几个人像在这里时那样意气风发肆意欢笑的样子。

穿上早已妥熨得笔直的衬衣与制服裙，将衣摆妥帖地束好。

对着镜子，手指在衣领与领带之间灵活游走，熟练地打好漂亮的领结。然后套上礼服的外套，逐个系好纽扣，将金色的绶带一头系于右边肩章扣子里，一头扣在右边外套的衣领之下。

最后是

文子回过头，轻轻拿起桌上被阳光照的闪闪发亮的胸章。

尖锐的针头缓慢地扎进左胸口袋上方的布料，再穿出、扣紧。

“我庄严宣誓：重视拥护日本国宪法和法律，遵守命令，优先履行警察职务，不参加必须遵守其规章的团体和组织，不受其任何约束，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以自己的良知，履行警察的职务，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在进入警校的第一天，在飞舞的樱花的陪伴之下，在庄严的礼堂之中，他们对着国旗大声宣誓。

好像只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些快乐又青涩的梦被她亲手揉碎，化作零零碎碎的光，一点一点填进胸口那枚胸章里，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连同旭日影的形状一起，深深刻入她的胸膛。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毕业典礼了，但她依旧心怀敬意。因为胸前那枚胸章在提醒她，从此要做一名合格的警察。

“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

再一次背诵誓词，文子慢慢将手套戴上，再戴好警帽，深深呼出一口气。

啪。

“？”

窗边传来细微的脆响。

文子走过去，探出头往下看。

那五个人正笑着朝她挥手。

他们在等着她。

想到这里，文子就转身，小跑着往外面去。

她已经等不及想见他们啦！

阵平语气听上去不耐烦，但其实根本没有生气。

“好慢啊文子！”

“抱歉抱歉——”

景光温和地笑了笑：“不用跑那么急也可以的。”

“今天，很好看噢。”研二替文子把匆忙间弄乱的绶带坠顺好，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你们也很帅气！啊，跟五个帅哥一起走，我应该会是最吸引仇恨的了。”文子假装苦恼。

“这么说来，文子那么可爱，我们才是要担心的吧？毕竟我们这边的男生，很少能接触到女生的哦。”

“可爱什么的也没有那么”

零站在他俩中间，嫌弃的表情显而易见：“你们要夸到什么时候？”

两人这才停止互演，还在他的眼皮底下肆无忌惮地击了个掌。

“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要合照几张？”景光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提议道。

“报告！hiro大老师，这里申请拍好了之后给我一张！”文子举起手，非常积极。

那是他们警校时期最后同框的照片了，上一次的毕业典礼她没能拿到，之后一直都在后悔。

“嗯，批准了。”景光似乎想抬手捏她的脸，但又收回，“那么好看的妆，还是不要弄花了。”

“嘿嘿～”

“走走走，趁仪式还没开始，拍照去。”

文子拉着景光的袖子，又催促剩下的几个人：“你们也快点跟上哦！”

“来了！”

在樱花树下，大家都在合影留念。

还记得四月刚入学的时候，樱花满开，风一吹，就带走零碎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现在还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等到来年春天，它们一定会再次绽放，迎接新一批的警校生。

“zero，能帮我拍一张吗？我想寄给高明哥看看。”

“好啊。”降谷零欣然应下，接过他的相机。

“阵平、阵平！”文子无声无息地来到松田身后小声叫他。

“你干嘛呢？”

他被吓了一跳，却被文子踮起脚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在唇前：“嘘——！”

“？”

“过来过来。”

文子警惕地往他身后张望，瞧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阵平也狐疑地跟着回头看。

见那几个人毫无所觉，文子才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啊。”

阵平有些嫌弃，却还是依言稍微低了点头。

文子靠过去，用手在侧面掩住嘴，低声说了些什么。

在她靠上来的那一刻阵平就浑身僵硬了，因为不想让人听见，她凑得极近，女孩子特有的香气萦绕在他的呼吸中。文子的声音很小，说话时的气息钻入他耳朵，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阵平有些不适应，正想躲开，但很快被文子说的内容转移了注意力。

“哦？”他饶有趣味地看向文子，“不错嘛，加我一份。”

“好哦。”

两人的拳头悄悄对碰。

“喂，诸伏，我们几个一起拍啊！”

阵平笑嘻嘻地朝景光喊。

“好啊。”

拍完照，景光说要给哥哥的信也准备拿去寄了。

“你确定都放好了吧？”降谷零显然不太相信松田阵平。

“你自己看嘛。”

阵平耸耸肩，朝他手里的信封努了努嘴。

零再次确认了一遍，才把信封交给他：“要好好放进邮筒哦？”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监督他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

阵平和文子自告奋勇要帮他寄信，景光也就没有推辞。

文子催促：“走走走！”

“好嘞！”

几乎是一到便利店附近，两人就原形毕露，一脸兴奋。

“快，我有笔！”

文子掏出刚刚在便利店借的笔递给阵平。

“交给我吧！”阵平舔了舔唇，兴致勃勃地开始创作。

“这里也加点！”

“知道了啦”

两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笑几声。

“喂——快走啦！仪式要开始了！”

等文子和阵平回到学校，伊达航在大门口朝他们挥手，他们四个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来啦！”文子应道。

“那边那两个！”松田阵平突然大声嚷嚷，表情龇牙咧嘴的，“别乱碰听到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车修好的！”

啊！

是美和子！

文子一下就认出来自己的后辈了。

虽然比起当刑警的她看起来更加青涩，但基本上还是没怎么变啊。

“好啦好啦，快点走啦！”朝佐藤美和子抱歉地笑了笑，文子推着阵平的后背走。

“干嘛推我，我还没说完呢！”

“再说你就要迟到了啦！”

“嘁！”

正巧，文子的班级跟他们班在同一个地方，于是文子干脆坐到最后，而他们五个则是在自己班的第一排，这样她只要回过头就能跟他们交流了。

“话说回来，小阵平跟小文子刚刚去哪里了？”一落座，研二就忍不住问了。

“我们景光兄说要拍张照片，连着信一起寄给他哥哥，我就去帮他寄啦。”

“欸？小阵平寄吗？”

“干什么？我不可以吗？”

“虽然文子说会好好看着，你真的有放进邮筒吧？”降谷零眯起眼。

“那当然啦，哦对了，我给你们看看。”

阵平忍住笑，拿出手机点开了刚刚拍下的‘杰作’——

景光的照片被画上了胡子。

“锵锵——是不是超有男人味？”

“竟然添了胡子吗？！”伊达航目瞪口呆，“警察不能留的吧？”

“欸——我还觉得挺帅的来着。”阵平有些失望。

“难怪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古古怪怪的。说吧，谁的主意？”

“我的。”

“我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声说：“我们的。”

降谷零直接气笑了：“还挺默契啊？”

“不过，有胡子也不错呢。”景光拿着阵平的手机端详许久，忽然发出了感叹。

“欸？”

不，你倒是不要赞同啊。

五个人都表情呆滞。

“怎、怎么了？”

伊达没说出大家的心声，反而转移了话题：“……不，没什么。总觉得你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不少，也挺好的。”

“但是，答应我hiro。”文子一脸诚恳。

阵平警觉：“喂你又要干什么？”

其余几人都有点不太妙的预感。

毕竟上次她用这个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嗯

景光没急着回答，只是扬起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答应我，不要留胡子。那么好看的脸，留胡子太可惜了！”

想起记忆里她看到当卧底的苏格兰，下巴全是胡渣，她就痛心疾首。

猫猫的胡子，看着也太扎手了！

“噗。”景光没忍住，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我很认真的！”

“好，我答应你，这样可以吗？”

“hiro真好！”文子小声欢呼。

“接下来颁发毕业证书。”

“代表生——降谷零！”

“是！”

降谷零朗声应答。

被擦得程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台上，作为代表的降谷零挺直腰板，在教官面前站直，“刷”地抬手敬礼。

在他接过毕业证书的那一刻，文子忽然有些眼眶发热，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现在开始，就真的毕业了啊

“怎么又要哭鼻子啦？”身后是阵平小声的嘲笑。

“我这是高兴！”

“哦——是吗。”

“以后，各位警官大人要罩着我了哦。”

阵平轻哼一声：“想得美，熟人也照样秉公执法。”

“嘁，这是zero之前说的吧。”

“你刚刚，撇嘴了是吗？！”

“你看错啦。”

今天是降谷零报道的第一天，他被编入了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递交了一切报道的资料之后，上司就通知他，有个卧底任务需要他去。

这个任务会很危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接受卧底训练，然后潜入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为此，他必须从所有熟识的人面前消失，消除自己存在的痕迹，甚至不能告别。

上面给了他选择权，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

保护日本是他身为警察的使命，内心坚定的信念从报考警校的时候开始就从未动摇。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都太突然了，让降谷零根本来不及消化。

他的上司把他带上了车，并告诉他，警视厅公安部也安排了一名警察，即将潜入那个组织。

所以现在，他们就是去到警视厅去跟那边的人见面。

“hiro？”降谷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诸伏景光站在他面前，苦笑了一下。

“看来，zero也是啊”

他们都接受了这个任务。

上野柊吾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都是优秀的人才，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这个组织的根基潜伏得很深，万事小心。”

“当卧底最忌讳的就是失去援助。虽然我也会在那边暗中支援你们，但为了避免我无法及时提供帮助，我给你们安排了两个联络人，他们会协助你们卧底期间一切行动。”

“都进来吧。”

他稍稍侧开身，朝门口那边说。

“你好，我是风见裕也。”

首先进来的，是一名带着眼镜的男性，表情严肃。

而接着走进房间的，是他们怎么都意想不到的人。

“文子？”

扎着低马尾的女性身着西装，对上他们的目光，她笑了笑。

“我是鹿岛文子，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