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龃龉

“如果李求嫣光是觊觎你的人生还不够，她还要觊觎我呢？”

好几天了，这句话牢牢刻在望橘脑子里，挥之不去。

求嫣觊觎她的人生吗？为什么这么说呢？她不明白。

从小到大都顺遂，千娇万宠长大的望橘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后半句她更摸不着头脑，什么叫觊觎迟霁？

她喜欢迟霁吗……

恋爱这个词，对于望橘来说非常陌生。

因为社恐的关系，三次元的男生对她的吸引力还不如纸片人。虽然说多多少少会看一些恋爱的动漫小说电视剧，但望橘对这件事的期待也仅仅停留在二次元里。

简单地说：磕cp，行；自己谈，啊？

这个“啊”，能表达她对这件事的一切无措与慌张。

那天迟霁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什么都没说明白。望橘后来各种追问，他也不说，只说等运动会。

这次月考望橘的成绩果然不太理想，其他都还行，主要是物理和化学，她差点没及格。

排名更是一路退到快要两百，真真切切成了班里的倒数。

望橘本就因为迟霁的话郁郁寡欢，这下更郁闷了。

她甚至感觉班上的同学看她的目光都变回了她刚来时的那样，仿佛觉得她考得差才是常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求嫣，她这次是第六名，年级前100。

她上次是班级的十几名，成绩一直处于中游。

看着李求嫣顶着一张跟她愈发相似的脸，甜甜地笑着上去拿成绩单的时候，望橘突然有一瞬间的害怕。

这种恐惧很难形容，不是看到鬼怪那样的恐惧，更像是半夜躺在床上时床底下传出来的声响。

对未知的恐惧。

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的朋友李求嫣。

“差点以为有两个小姐……”司机说。

“橘子，好朋友不会总是让你买单。”林竹说。

“李求嫣觊觎你的人生……”迟霁说。

这些声音不约而同在脑海中响起，望橘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滩浆糊，混乱又迷茫。

下课后，李求嫣又来找她，安慰她没关系的，下次一定能考好。

望橘只是盯着她的成绩单看。物理86，化学89。

而自己两门都是六十多。

她开始有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她们背的都是一样的笔记，成绩却差了这么多。

望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边压抑着心里的酸楚和不平衡，边遵从潜意识那小小的不快，疏远了点李求嫣。

于是望橘又开始时常独自一人了，李求嫣看望橘有时不爱搭理她，也不恼，与交好的别的女生聊天去了。

向星洲向来占据着五班倒数第一的宝座，之前看望橘成绩好，愈发不敢跟她套近乎，只是偶尔打打招呼。这下看着她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又鼓起勇气上来，试图与望橘交朋友。

这天是午休，班上只有寥寥几人，望橘睡不着觉在发呆，向星洲又凑了过来。

“望橘同学，你怎么又自己一个人呀。”他皮肤有些黑，伸到望橘桌子上的手臂与她的一比，好像更黑了一度。

对于时不时来聊个两块钱的向星洲，望橘已经逐渐习惯，没说话，掏出盒子里周阿姨做的日式和果子，递了个叉子过去。

向星洲也逐渐摸透了望橘的性子，知道她给吃的就是示好，于是大方接过叉子，却没用，拈了个马蹄莲形状的和果子丢进嘴里，好吃地眯了眯眼。

望橘看他这样也弯了弯嘴角，自己也用叉子叉起一块，咬了一口。

向星洲吃好了就开始侃大山：“我寻思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般都很多朋友的啊，你看贴吧吗？我们学校可多男生觉得你好看了，乖乖的跟兔子一样。”

望橘听到这一个眼刀子就过去，不自然地说：“我就是……有点害羞。”

向星洲翻了个白眼，接着道：“得，我也算琢磨出一点你的性格，之前还以为你很难相处呢。”说着，他又四处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你不是最近跟你那个双胞胎姐妹玩的很好嘛，是不是你考差她就不带你玩儿啦？”

望橘脑门一个问号：“什么双胞胎姐妹？”

“就李求嫣，自从她抛弃汪初露跟你玩了以后就越来越像你，你们女孩子是玩得好就会长得像吗？”向星洲讲话像个大直男，想到啥就说啥，不过他好像确实就是个大直男。

“也不是。什么叫抛弃汪初露啊？明明是那只鼹鼠幼稚死了，不想她的朋友喜欢我罢了。”想到汪初露望橘又一阵义愤填膺。

“啊？”这回轮到向星洲一脸问号了，他挠着头说：“据我所知不是这样的吧，听说是因为男人！”

“你不知道不要瞎传。”望橘连忙阻止他，毕竟她和李求嫣现在还是朋友，还是不太希望别人乱传她瞎话的。

“好吧，不过你还真袒护她啊，你们家人是不是都对李求嫣很好啊？你一班那个哥哥看上去冷冰冰，没想到私底下还挺照顾人。”向星洲随性地伸了个懒腰，提起迟霁还有种莫名的敬畏。

？

“我哥……照顾人？”望橘喃喃道。

“是啊，他不是时不时都给你和李求嫣带草莓牛奶嘛。对了，上次刚出成绩的时候，李求嫣还拿着个钢笔说是你哥哥送她的礼物呢。”

听着向星洲的话，望橘的思绪逐渐飘到九霄云外。

之前李求嫣经常会拿着草莓牛奶进来，还分她一瓶，居然是迟霁买的吗……她考得好，迟霁也会给她送礼物吗……

向星洲显然没注意到望橘的失神，还在继续说：“我估计是看是你的朋友，你哥也顺便照顾一下吧。诶，李求嫣这次考这么好是不是你哥帮的忙啊？八成是吧？”

望橘什么都没说，一张精致的小脸像是开了黑白特效一般，骤然失色，她默默把装点心的盒子盖上。

向星洲很有眼力见，立刻噤了声站起来离开。

下午上课前，李求嫣进来时又放了一瓶草莓牛奶在她桌子上，自己手里还拿着一瓶。

望橘有些怔愣地看着她手里的牛奶，没说话。

而李求嫣只是冲她笑了笑，没跟她说这是迟霁给的。

望橘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最近的迟霁小课堂有些变化，迟霁说他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就强行给她补课，如果她需要可以自己去他房间找他。

而月考成绩出来后，望橘有些难为情，怕浪费他时间所以也没有经常过去。

但是今天，望橘抱着语数英物化五科的书，重重地敲响了迟霁的房门。

像是在证明什么。

像是在告诉自己，迟霁是她哥哥。

少年开门开得晚了些，似乎是刚洗完澡，俊秀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嘴唇也更加嫣红。墨黑的头发半干，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深邃又沉静。

看到少女眉头好像蹙着团乌云，一脸委屈又惨兮兮地抱着一沓书站在门前，甚至不敢看他的模样，沉静的眼里犹如夜海荡开涟漪，洒下一片星光。

眼尾的窝都弯出弧度，恨不得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的少年最终还是克制住，默不作声地将她迎了进来。

只是讲题的时候更加温柔了些。

五个科目，这一讲就从六点半讲到了十一点半。

迟霁全程都很有耐心，而望橘一反常态地乖顺，有什么问题就问，却一句累都没喊，硬生生熬了五个小时。

看着快要埋进作业本里的小脑袋，迟霁的心都揪酸了，却还是一言不发。

望橘今晚也没怎么说话，结束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收着书和文具。

迟霁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执意要她自己开口，于是假装舒展了身体，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月亮。

望橘正欲抱着书回房间，可是眼睛又不经意撇到那个躺在躺椅上的少年，呼吸都有些窒。

凭什么他就……那么轻松地躺在那里。

他为什么还要给李求嫣买东西……明明她才是他妹妹！

他应该来讨好她！而不是她来示好！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难受，好像一颗心被放在别人手里随意揉捏。

最终还是爆发了。她“砰”地一声放下书，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看着少年沉静的眼，望橘脑子一热，踢掉拖鞋翻身上了躺椅，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

迟霁没想到她会这样，瞳孔一瞬间放大，气息都乱了几分，感觉到腹部传来的柔软压力，更是整个人血液倒流，但怕她摔下去，还是伸手扶住她的腰。

望橘居高临下看着这张俊脸，一半气不打一处来，一半又有了种事后的害羞。但是她还是努力平稳住心情，没从他身上下去，更加恶狠狠地盯着他。

“干什么。”一向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目光灼灼，望橘甚至看到他的喉骨上下滚了滚。

“你……”望橘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遍，还是说不出来，急得脸更红了，一双杏眼水水润润，仿佛下一秒就要凝成泪珠。

“有事就告诉哥哥。”他的声音是强忍住的淡定，耳尖在悄悄泛红。

“你是我的哥哥！”她声音娇娇的，带着愠怒，一双手用力拍在他的头两侧的躺椅上，鼻腔喷出的热气烫在他的脸上，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到他的脖子上，冰凉，微痒。

迟霁的眼睛更加灼热，同时在发痒的除了脖子，还有他的心脏。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的急促和额头上筋的抽动，小姑娘甜甜的一张脸带着怒气也可爱到不行，就在他的脸前，他的手还掐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腰，只需轻轻一按，人就到他怀里。

只需……一按。

迟霁感觉自己的理智即将崩盘，赶紧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经有几分清明，他一挺腰就坐起，托着小姑娘让她坐在他腿上，她的一双腿缠在他腰上，望橘的手顺势一勾，一下子揽住他的脖子。

他有些逃避般将她的手挣开，又假意伸手帮她整了整长发。

小姑娘的头发触手温凉，丝绸一般。

被顺了毛的望橘也冷静了几分，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更是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到自己脑袋上传来轻笑，那清冽的嗓音已不像刚刚那般喑哑。

“意识到了？”他问。

望橘有些愣愣的，抬头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眼。

“你的朋友，在觊觎你的哥哥。”他说。

？

他在说什么屁话呢？

“谁觊觎谁啊？不是你给人家又送酸奶又送笔？我们全班都知道了，都说你对李求嫣好呢！！！一边不让我跟人家玩一边自己去示好，你！……”望橘莫名来气，手抓住他的肩膀龇牙咧嘴地用力摇了摇。

迟霁只觉得大腿上有两块软肉不轻不重地压着他，又被前后晃着，不免又有些热血上头。

于是连忙按住又炸毛的布偶猫，耐心地哄道：“你真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那我怎么知道！”望橘看着这张脸有点撒不起泼，抱着手臂侧过头。

迟霁带着笑意回她：“我哪里会去关心其他人，更不会借她的手关心你。”

憋屈的少女听到这话有些意动，又长又翘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挺翘的鼻头又圆又小，撅起的嘴唇泛着玫瑰般的光泽。

院子里的大榕树轻轻摆动着枝干，细碎的月光打在少女脸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光特效，如雪如玉。

迟霁痴恋又放肆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任凭目光描摹她的轮廓，心想，她才是月亮成了精，是这个世界上最灵动而真实的存在。

最终，他的心意还是从口中溢出。

“我讨好你还来不及呢，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