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辞退

林念回去时，天色已晚。雨势越下越大，寒气逼人，他踩着一路的泥泞，不由加快脚步。

刚拐进巷口，就发现自己的门口停着一辆汽车，因为下雨的原因，一时看不清车内情形。

林念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到车前，右手本能摸向藏在身后的枪。待他要朝里看时，车窗突然摇了下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冰冷霸道的声音里夹着些许不耐烦，林念仔细一看，是叶云飞。

“叶先生，你怎么——”

“怎么？我不能来？快冻死我了！”

叶云飞有些不快地抬眼斜他，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看他这样，想必等了很久，一定冻坏了。林念有些抱歉地赶紧开门，“快进来吧，外面冷。”

“忙什么去了？”

叶云飞没等林念回答，长腿一迈，跨进门去。

来到屋内，他理所当然地脱掉大衣，顺手递给林念。

看他摆起一副大少爷的做派，林念无奈地接过大衣，叠好后，小心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屋里怎么这么冷？！也没有暖炉？”

叶云飞一脱掉外套才感觉出来，室内温度和室外几乎没什么区别，屋内的摆设也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我白天去上课，只有晚上回家，烧暖炉太麻烦。”

林念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喝杯水，暖暖身子”

接过水杯，叶云飞紧紧握住，手心瞬间传来舒服的温暖。

“等了这么久，是有要事？”林念问。

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叶云飞喝了口水，坐在椅子上，没看林念，“没什么事。”

这次来是按照父亲的意思辞退林念的，其实今天下午还没放学叶云飞就早早等在门口了。

因为不知该怎么说，他坐在车里斟酌了一晚上，还以为这么久的深思熟虑，应该能轻松开口，可一见到林念，还是说不出。

“云霞最近的成绩不错，多亏了你的教导。”

“谢我做什么？”

林念笑了笑，声音很温和，“是她自己努力，我只不过帮个忙而已。”

叶云飞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半是玩味地看着林念：“到底是老师，说话还是这么谦虚。”

刚要反驳他几句，林念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叫声，很是响亮，这是肚子饿时发出的抗议。

他惊讶地看向叶云飞：“你没吃晚饭？”

叶云飞僵住了笑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他没想到自己一贯的绅士风度，竟也有今天，简直是颜面扫地！

他轻咳一声，敛去笑容，斜了林念一眼，“我——”

“正好，我也饿了，你等一下，我去煮面。”

知道他因为等自己才这么晚没吃东西，为了缓和刚才的尴尬，没等叶云飞把话说完，林念便急忙起身离开正厅。

叶云飞瞬间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太尴尬。

为了放松心情，他站起来，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转着。这间斗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只够一人的单板床，一张书桌，一张饭桌和几把椅子。

来到床边，叶云飞看了看床上叠放整齐的被褥，寒冬腊月，依然是上次入秋时盖得薄被。书桌上倒很有生活气息，大概只有这一处才经常被光顾吧。

上面纸张横杂，书本被胡乱地堆叠着，很显然是要继续翻看的课本。

扫了一圈，叶云飞很确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林念这人除了看书教学以外，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这边厨房里，看着毫无烟火气的灶台，林念犯了难。

他平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要么在外面凑活，要么回来的晚，干脆就不吃晚饭，工作到很久就直接休息，以至于厨房到现在就没怎么开过火。

好在之前买的面和鸡蛋还有，算是能凑活一顿。就是不知，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能吃得了自己这凑活的手艺吗？

正在屋里逛着，林念小心翼翼地端进来两碗面放在桌子上，“叶先生，过来吃饭吧。”

看了看桌上两碗并不怎么诱人的面，叶云飞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微蹙，微不可查的嫌弃表情一闪而过。

他没有单独在陌生地方吃饭的习惯，更别说是在别人家里，心里虽千般嫌弃，可肚子很诚实。此时，闻到饭香，他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再次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再金贵的人也不例外。叶云飞坐在桌前，低头闻了闻碗里的面。

竟然……还挺香！

看他两眼放光，林念赶紧说：“你先尝尝？”

叶云飞夹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还不忘仔细品了品，然后很中肯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你吃得惯就行。”

正主给了肯定，林念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厨艺还算能糊弄过去的。

叶云飞冲他笑了笑，表示感谢，毫不客气地夹起碗里唯一一个荷包蛋吃了起来。因为只有一个鸡蛋，林念特地盛给了客人。

林念端起碗，也吃了起来。

许是都饿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饭桌前专心吃饭的两人，还有屋外哗啦啦的下雨声。

似乎和叶云飞的相处中，永远都是针锋相对的气氛，像这样彼此能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不说话还是头一次。

“对了，既然云霞成绩稳定了，补课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林念抬头看向正吃的认真的叶云飞。

叶云飞惊讶地看向他，“你”猜出来了？后半句没敢说出口。

“当初不是约定好，只要她有进步，我便不再过问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怕他为难，还是自己先说出来比较好。

“我不会言而无信。”叶云飞低声说完又开始专心吃面没有抬头。

屋内又一阵安静。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叶云飞突然抬头看向林念。

“无可奉告！”

“如果不是生逢乱世，你会不会做一名老师？”

“大概会吧！越来越喜欢这个职业了。”林念陷入畅想。

“那就等打完仗，你留下来，当一名真正的老师吧！”叶云飞眼神笃定，他似乎能感觉到林念随时会走。

林念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问：“为何？”

“留在南城，你，我，还有云霞才能时常见面。”

林念低头，笑而不语。

“你有喜欢的人吗？”叶云飞又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林念再次被叶云飞跳脱的脑回路惊到了。

“突然想到。”

林念：“没有”

两人神情复杂，林念不明白叶云飞问话的用意，叶云飞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赶紧改口：“……我是说，云霞能时常见到你。”

其实自己也想见到他，见到他很放松。

此时，两人都在各自沉思着，林念想过，他一生漂泊不定，留在哪里都可以。

如果，真的打完仗，自己……还活着，不知为何，他也想留在南城。

有机会……我会留下来的。

“你要活着。”

林念惊讶地看他，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净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虽然你不告诉我真实身份，我也知道，你的身份和战争有关，很危险。”

叶云飞眼中有光，他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活着。”

收拾了碗筷，林念来到屋里，发现叶云飞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倚在桌前，好奇地抬头看对方。发现叶云飞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茶杯，大有一种看不出一朵花来就不罢休的气势。

看到他这少见的愣神，林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随后心中又惆怅起来，这样能让自己在紧张的日子里，感受到些许轻松的相处，不知还能有几回？

叶云飞放下水杯，来到他身边，“以后你还是要时刻关注着她，我怕她——”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盼着自己的妹妹不学好。”林念好笑地看他。

“我是怕你以后连叶家都不去了！”叶云飞也回望着他，“你每次去，都跟菩萨一样，三催四请的。”

林念敛起笑容，心里不是滋味，“以后有机会会去的”明知道以后不可能了。

这次撤退，前路未卜，未来他从不敢想，可回忆有时还是很温暖的。

来南城这短短半年，能遇到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也算是上天给自己的意外褒奖吧！

看他脸上没了笑容，叶云飞有些愧疚，当初让他来上课的是自己，如今主动辞退他的还是自己，这人就这么好说话，让做什么，就温和地答应什么，自己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是个傻子！

“我有一处别馆在中山路，趁着冬天还没到，你现在就搬过去。”

叶云飞的语气里并没有询问，而是直接陈述自己的想法。

林念眼中透着满满地不解，“我为什么要搬家？”

“你看看这房子？地面这么潮，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到了冬天，一下雪，还能住吗？”

叶云飞越说越生气，“上次就让你搬出去，你拒绝了。这次，你还要拒绝？”他眼神明亮，直盯着林念。

“”

林念无话可说。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我这就找人来搬。”说着，叶云飞抬脚就往外走。

“你先别着急！”果然还是那个叶大少爷。刚刚那会两人相处的平静真像做梦。

林念赶紧上前拉住他，“你那房子在中山路，和学校根本不顺路，我总不能每天跑着去学校上课吧？”

“我每天派车去接你。”

林念：“？？？”

知道这人不能劝，他一旦做的决定，还真没有实现不了的，自己如果执意不应，就怕会招来他的怀疑。

他笑着把叶云飞拉回屋内，“这几天你筹备云霞的生日，比较忙，等云霞生日一过，我就搬过去，可以吗？”

叶云飞神色缓和下来。他看了眼林念，低声道：“不许反悔！”，随后他露出一丝促狭的神色：“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只要答应了，还愁找不到你人？”

林念笑了：“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看他脸上又有了笑容，叶云飞心中莫名放松起来。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林念活得有点累，每次见他，永远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别人背后给他一刀，把自己关在无人知晓的房子里，不肯也不愿出来。

“我哪有你林大老师这样的好学问。”叶云飞讪讪地跟着打笑。

“行了，我走了！”他拿起椅子上的大衣披在身上往外走。

“你等等！”

林念拿起门后的油纸伞，递给他：“我看雨下的更大了，你打把伞，别淋湿了。”

“知道关心人了？”叶云飞接过伞，斜睨着他，“谢了。”

在他刚出大门时，忽又想到什么，转身对林念说：“你别忘了云霞的生日！”紧接着一个转身，很快消失在门外。

“我知道”

林念小声回答着，叶云飞自然是听不到了。

他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默默地听着，任由雨水打湿脚边的长衫，直到门外响起汽车开走的声音，林念一动未动。雨声和风声都没能唤醒他，似乎心中所想之事比此刻漫天的大雨更加让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