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喜

暴风雨疯狂地砸下来，刺眼的闪电像银蛇在空中狂舞，一瞬间世界犹如白昼。可一瞬的光明终究短暂，随着黑暗再度降临，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齐齐轰向位处正中央的长发女人。

“是你？”

奇怪，言行看不清她的样子，却觉得认识她。

“救救我……救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我！！！”

那女人在原地哭着，喊着，笑着，胡乱地挥舞着四肢，像是在肆无忌惮的发疯，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身体。

随着最后一声惊天雷鸣，女以一种极其扭曲地姿势趴倒在地，哭喊着，挣扎着，渐渐不动了。

言行想要上前帮她，可任凭她是走，是跳，还是跑，都无法前往她身边，奇怪，明明咫尺的距离，却像远在天涯，急得她也跟着哭喊起来。

“站起来！站起来——”

那个女人听到她的呼喊，猛地扭过头，扑了过来。言行被扑倒，身体如有千斤沉重，想动动不了，想开口，喉咙却被女人用长头发死死勒住，开不了口。

“救救我……救救……”

原来呼救的是她自己！

………

……

…

是噩梦。

言行看着宿舍的天花板，缓了缓心神，拿起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多了。上午十一点半下课，她没吃饭，就想着回来补个午觉，没想到做了一个噩梦。

言行起身，随即发现了致使自己做噩梦的罪魁祸首：好啊！宿舍大灯明晃晃地照着自己，对床是郑鑫如雷般的鼾声，而自己的脖子，不知何时被耳机线死死缠了几圈——真是要素齐全。

因为噩梦的缘故，言行在出门前，特意换了件一字肩上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洁白的胸脯，一对锁骨更展露出若隐若现的骨感美，直接将下半身“牛仔裤+白鞋”的经典搭配也提升了一个档位。

刚到楼下，郑鑫就示意言行向右前方看去：“嘿！他又来了。”

言行不给眼神，拉着郑鑫赶紧走了，路上才小声跟郑鑫解释怎么一回事。因为上次在校记者站闹了不愉快，校记者站的副社长一连几天都在女宿舍楼下堵她，她不理会，不是害羞，更不是怕他对自己怎么样，就是单纯地感到厌烦。

副社长叫冯远灏，这不是他第一回在宿舍楼下堵自己了，在矛盾发生的隔天，他就开始带着赔罪的奶茶在楼下堵她，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说来讽刺，她在记者站发火的起因是“记者站联系不到自己”，而这位副社长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自己的手机号，试探了自己三天。

【好友申请】：

“你好，学妹，我是记者站的副站长冯远灏。”

“赵娣同学，可以通过好友吗？我想跟你聊聊。”

“你可能对我们记者站有什么误会，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方便接电话吗？”

“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伤害，记者站已经开除他们两个了。”

冯远灏一直在申请好友，言行一直没有通过，不过也没有拉黑，直到看见这句非正式的道歉，才软下心，加上了他。

【冯远灏】

－赵娣，你在哪个教室上课啊？我给你和你的闺蜜买了奶茶。

似乎是怕言行不信，一张奶茶的照片同步发了出来，言行看着照片背景环境，确实是自己的宿舍楼后，又双指放大，确认了一下奶茶杯上贴着的标签，确认了这是刚买的奶茶，不是用假图蒙骗她。

言行将教室的楼层回了过去，之后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了教室。

冯远灏个子不高，相貌平平，此时内穿白衬衫，外套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西服，脚上一双低帮皮鞋被擦得锃光瓦亮——要不是言行方才通过消息，还以为他是找自己卖保险的。

“我减肥。”言行双手插兜，且丝毫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婉拒了。

冯远灏见言行对自己冷若冰霜，拆开一根吸管插进奶茶杯里，递到自己嘴边嘬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是这样的，学妹，我是代表记者站来给你道歉的。”

“长话短说，我还要回去上课。”

“好，让我想想……是这样，那天的会议我也在现场，现场情况我也都了解，那个犯错的女同学是文学系的大一新生，那个男生是她男朋友，两个人都是新人，很多地方都不太懂。我们记者站不比学生会，规模小，人员少，创立至今全靠大家对新闻的热情，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你走后我们又开了很久的会，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开除他们。我跟你说这事是希望你明白，我们记者站还是有原则的。”

言行有些惊讶，冯远灏的打扮看着很油腻，没想到说话还挺真诚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记者站内部商议了一下，打算请你吃顿饭。”

言行眉头一跳：“鸿门宴？”

“不不不，不是鸿门宴……咳咳……”冯远灏被言行的脑回路惊到了，呛了一口奶茶，“咳，其实是我们记者站的期末聚餐，想叫你来，集体向你道个歉。”

“谢谢，但我不想去。”言行拒绝的很干脆。

冯远灏还不放心，言行语气缓和，以一种友好的态度告诉他：“你放心，只要你们记者站不造我的谣，我也不会没事找事。”

“那我能采访你吗？我想采访你。”

“周婕进去了，这事已经有了定论，我没什么要对媒体说的。”

面对新闻当事人，冯远灏还是挺上道的，但他哪里玩的过身为“江湖老炮儿”的言行，三言两语间，言行便阻绝了二人所有可发展的关系。

不过为了安慰备受打击的后辈，言行也做了表态：“不好意思，还让你这个副社长来找我一趟。那天我也是恰巧路过，听到你们信了周婕的鬼话，情绪一下子没有收住……要是有冒犯你们的地方，我在这向你们道歉，以后我会多订一份电子报的。”

至此，二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彼此心中的顾虑消去了大半，又说了些客气话。分别前，言行还是接过了剩下那杯未开封的奶茶，准备带回去给郑鑫喝。

回教室的路上，她表面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心已是老泪纵横：看啊！塑料吸管！是塑料吸管啊！

在言行的时代，纸吸管已经开始单独收费了，因此当郑鑫美滋滋地嘬着奶茶时，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思：或许一切还不算太坏，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时代。

郑鑫盯的受不了，老脸一红，出手推了言行一下：“我有这么美吗？你爱上我了？”

“滚。”言行收回视线，扭过脸去。

郑鑫仗着脸皮厚，笑嘻嘻地贴到言行身上，不料言行余光早就扫到自己的动作，人还没贴热乎，就被一把推回原位，“别闹了，好好听讲。”

……

因为那篇有关于自己的报道太火了，言行最终还是前往校记者站，赴了那场“鸿门宴”。

席间，言行得知那篇关于自己的报道出自冯远灏之手，并不感到意外，自那天她拒绝了他的采访，就隐隐察觉他还要搞事。

据冯远灏自己说，他从决定要写，到查资料，成稿，审校，最后再到发布，耗时半个月，可谓用心。大家纷纷打趣他，说以前都没见他这么用心过。

“赵娣，你知道吗？我们社长怕你不高兴，想在发表前让你看一眼的，副社不同意，非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言行一直默默干饭，听见大家打趣自己，微微一笑，向冯远灏投去赞赏的目光：“写的很好……我不是说我的那部分，我是说你写校园霸凌的那部分，那些数据，能看的出来你做了很多功课。还有你对咱们学校教育层面的思考，文笔很犀利，深得我心……”言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老气横秋的语气和样貌不符，最后又略带担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还想顺利毕业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写了。”

冯远灏苦笑一声，“我已经收到处分了。”

不论是作为兴趣，还是作为主业，冯远灏好不容易拥有一份爆款作品，自然不甘心销毁。再加上这篇报道因为各种原因出了圈，经互联网传播后到处都是，他就是真的想删也删不干净，横竖都得背上处分。

为了不影响记者站，冯远灏已经决定辞去记者站副站长一职，且他一早被请去学校办公室喝茶时，就已经和校方表明这一切属于自己的个人行为，和记者站，以及赵娣本人无关。

什么叫惊喜啊？这才是惊喜！

冯远灏很想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自己潇洒的一面，可他露出的笑容实在勉强：“有的人早知道了，像社长，她今早是跟我一起去的。有的人现在知道也不晚。今日大家都在，赵娣也在，我觉得就在这说吧，给记者站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在座的各位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想到事情竟以这种后续收尾，一时情绪万千，几个女同学反应过来后，难过地低头抹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冯远灏努力在大家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结果女同学们一哭，他瞬间红了眼眶，别过脸去。

好好一顿聚餐变成了送别会，言行叹了一口气，起身，对冯远灏举杯道：

“冯远灏，我敬你一杯。”言行脑袋上的伤口拆线还不到一个礼拜，来的时候就跟大家说了自己喝不了酒，眼下只能以茶代酒，“也敬大家！”

随着冯远灏起身举杯，大家也都纷纷举起面前的酒杯，起身碰杯。

“我很高兴认识大家，谢谢。”

一杯茶水下肚，言行算是放下了此前对校记者站的傲慢和成见，她承认，因为自己之前对校记者站的初印象不好，所以评价有些刻薄，经此一席，她愿意收回之前嘲讽，改为鼓励：错是青春，笑是活力，改是勇气，校记者站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