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手

于叔叔和于阿姨去三亚过年，留下于玟佳跟赵娣看家。段家两兄弟觉得她俩太过可怜，叫她俩去自己家吃年夜饭。言行打心底里不想去，可她住在于家，哪有主人去别家吃年夜饭自己留下来看家的道理，也跟着去了。

路上，言行分享了一些事情，于玟佳听的闷闷不乐。

言行只去过一次段家，还是以前和段青山“谈恋爱”的时候去的，段太太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在知道赵娣被退学后演都懒得演了，言语间的侮辱给赵娣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现在，她以段家两兄弟朋友的身份去串门，处境好不好另说，总算比之前有底气。

段家住在新区的小洋楼，附近高校林立，文化艺术气息浓厚，住客不论男女老少，各个衣冠楚楚，是名副其实的精英住宅区。

段妈妈叫赵倩，和赵娣还算本家，可她做人的水平，比她精心打扮的水平差远了。

和于家的圆饭桌不同，段家是长饭桌，长的彼此之间都有些距离。段凯胜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段青山和于文佳，右手边是段青云和言行，对面是赵倩。

段家家教严格，所以这安排的座次绝非随意，言行落座，和对面的于玟佳相视一笑。

言行微笑，是她觉得段家的家教挺有意思，而这一笑落在旁人眼里，免不了引起诸多好奇。

赵倩坐在言行的右手边，明里暗里打量言行多次了。言行不笑时，神情冷漠如袅袅冷烟不沾烟火，让人不敢贸然唐突。她一笑，眉眼如春风拂过般温柔下来，烟火也有了温度。

赵倩觉得这是搭话的好时机，第一个问题如约而至：“赵娣，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于玟佳抢答：“阿姨，赵娣爸妈在我爸手底下干活。”

段爸来了兴趣：“哦？哪个岗位的？”

“店长。”于玟佳说谎不眨眼。

段爸在关于鱼一佳的记忆里快速搜索一遍，对姓赵的店长没什么印象，便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言行：“赵娣，你们家的鱼一佳开在哪啊？店里平时应该挺忙的吧？”

言行答不上来，又是于玟佳帮答。殊不知用一个谎言去圆谎，漏洞会越滚越大。段爸觉得奇怪，产生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比如“为什么不回家跟爸妈过年？”“为什么要到所里实习？”“为什么于玟佳会带她一起来”等等。

于玟佳编了一堆故事，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赵娣是我最好的朋友。”

言行闻言一笑：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玟佳，别说了……”言行微微摇了摇头，哪怕对面疯狂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也阻止不了她要揭开谎言的决心。另外五人不明所以，只见她起身，分别向桌子两侧微微躬身，略表歉意，“叔叔，阿姨，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言行不是来相亲的，给她编造一个良好的出身并不会让她变得更漂亮。而且就算此刻真是相亲，言行也不想骗人。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属于她的，她也不想强求。她用小半辈子的时间，就活明白了这一个道理：人无信，则不立。

“对不起，玟佳是怕我伤心难过，所以不想告诉你们关于我的身世。请允许我重新告诉大家……”言行落座，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开口，“我没有爸爸。我妈妈是小地方出身，生前干过保姆，跑过剧组，虽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她这辈子为我付出了很多……对不起……”

说到这，言行不禁落下泪来。

她自己也觉得诧异，还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平静地把这些事说清楚，可就像上次对着于爸爸于妈妈讲故事一样，每每讲到最难过的地方，她不会感到心痛，眼泪却不受控制。

段青云递过纸巾，言行轻声说了句“谢谢”，草草擦了一下，也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妈在两年前没了，我继父今年找了一个女朋友，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不喜欢我，所以我现在寄住在玟佳家。”

她说完了，整个餐桌陷入沉默。

段家两兄弟面对面坐着，眉头紧皱的模样就像是在照镜子，似乎彼此的内心也感受到同样的心痛。他们之前打探过赵娣的家世，于玟佳只说“父母离异”，他们信了，自认为理解了赵娣的脾气，可今日才惊觉：原来自己对她根本不了解。

言行内心何尝没有苦涩：二十年的心酸悲痛，接的住吗？聪明的，早该及时放手，也免了日后互相折磨。

气氛沉重，唯独赵倩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试着开口调节气氛：“大过年的，咱不说这糟心的事了，来，吃菜。”

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

这……好好的年夜饭被言行扫了兴，赵倩真是心疼自己一下午为准备年夜饭的辛苦劳动，眼看面前的一大桌菜就这么冷了下去，她起身，对众人举杯道：“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吧！”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她用另一只手摸着礼服裙显怀的位置，故作矜持地抿嘴一笑，“老公~我怀孕了。”

段家父子的脸色更沉重了。

言行是第一个起身敬酒的：“恭喜恭喜。”

彼此的酒杯近在咫尺，赵倩不大情愿地与言行隔空碰杯后，才露出笑脸与其他人去碰杯，摆明了嫌言行晦气。于玟佳瞥见，举到半空中的酒杯急急落回桌面，人也坐了回去。另外三位男士各有各的心思，举杯祝贺，却未见得有多高兴。

赵倩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一杯红酒下肚后，又迫不及待地续上一杯。

言行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怀孕就别喝了吧！”

段凯胜最近接了一桩大案子，忧上添喜，忧更忧。另外两个对新成员的到来没什么惊喜，更多是心疼赵娣。于玟佳不用说了，她来的时候就带着暗火，这会儿对赵倩更没有好脸。

偌大的一个家，竟然只有言行关心这位准妈妈。

言行自己都笑了：赵倩年轻，自是因为她并非段凯胜的第一任原配。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段家家产本就不够两个儿子分，这会儿又多一个，还是异母兄弟，且不说律师世家，光是普通家庭，都能预见未来的腥风血雨。

听到言行提醒，赵倩兴奋的劲头冷却了几分，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再看言行时，她眼里少了一些嫌弃，但依然蠢而不自知：“赵娣，我听青云这孩子说，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言行扭脸看向段青云。

“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你能来我们段家吃年夜饭，不代表未来能当段家的儿媳妇。我也不怕说给你听，我们青云从小就优秀，根本不缺女孩追。最近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个，除了你这个去实习的，还有一个学音乐的，一个小网红。虽然那两个我没见过，但你这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装哭卖惨的女孩，我可见多了，劝你还是趁早放弃青云吧！”说到这，赵倩视线略过言行，问向她身后的人，“青云，我记得你喜欢那个学音乐的是不是？弹什么来着？琵琶？还是古筝？”

段青云不敢有回应，上半身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脚下已经开始扣三室两厅的大工程了。

言行转脸看他，语气甚是不解：“段青云，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羞辱我吗？”

“不是不是……”坐在对面的段青山听不下去了，急于解释，可既要顾及哥哥的脸面，又要顾及女方的情绪，索性全甩锅给赵倩，“小妈，你快别说了！”

段凯胜朝赵倩一挥手：“去去去，有说话的功夫不如去下饺子！”

于玟佳狠狠踩了一下段青山的脚，还不解气，起身道：“叔叔，谢谢你们一家请我和赵娣吃饭，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段凯胜抬手挽留：“怎么？这不聊得挺好的，什么事这么急着走？饺子还没下锅呢。”

挺好的？于玟佳为了维持自己在段家的淑女形象，强行忍住了自己想骂人的心情，整个人分分钟处于暴走的边缘，语气生硬：“叔叔，我很高兴你们在今天邀请我们，但既然赵倩阿姨这么瞧不上我们，她的饺子我们也吃不下了！再见！”

于玟佳起身去拿自己的羽绒服，段青山紧跟其后，围着她转圈道歉：“玟佳，你听我说，我小妈肯定是误会什么了，她脑子比较笨，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至少吃顿饺子再走……玟佳，你别不理我啊！我错了……我发誓，我根本不知道青云跟小妈都说了些什么……”

段青山转了四个方向，道歉、解释、哄、甩锅一系列操作下来，还是没熄灭于玟佳离开的怒火，伸手想搂，反倒惹急了于玟佳，被狠狠推开。

面对长辈，于玟佳还维持最后一点礼貌，但面对男朋友，她一开口就破了音：“段青山！”

这一嗓子，段家人都紧张起来。

于玟佳拉开两人的距离，清了清嗓子：“咳，吃你们家一口饭是真费劲啊……怎么？你以为我来吃饭就是稀罕给你们家当媳妇？分手吧你！”

“分手”两字一提，段青山急得恨不能跪下，段青云急得恨不得跳起来，简直神同步。而后者见言行气定神闲坐在原位看戏，又急急坐下来，希望获得她的原谅：“对不起，我能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言行闻声回头，一双眼平静如水，“你小妈说的话我都没往心里去，你不必自责。”

“对不起，是我……”

“不，不用说对不起。”言行抬手止住他的话，同样露出充满歉意的神情，“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这次我陪玟佳来就是为了让她当面和青山分手的。当然，在此之前我跟你也没什么，所以你不需要解释什么。”

有些事情不需要特意解释，一解释就输了，会让大家都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