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艺术

言行中午从医院回来，郑鑫已经搬走了，但没完全搬走，只带走了两个行李箱。言行用消毒液给宿舍进行了一次大消毒，又用透明的塑料布将郑鑫的床位封住，最后将自己的床上用品能扔的全部扔了，这才算完事。

滕紫蓉下午下了课，和言行结伴回到宿舍，坐享胜利果实，也不问问言行做这些累不累。

“赵娣，你看到我的水果刀没？”滕紫蓉拿着一个橙子，四处翻找。

“在你桌子底下。”

“怎么在那？”

“我用它逼走了郑鑫，小心点，上面还有血呢！”

滕紫蓉都用晾衣杆碰到那刀了，正往外扒拉，听这言行的后半句吓了一跳，又瞥见上面干了的唇釉痕迹，也不管言行所说是不是真的，赶紧将那刀又踢了回去。

“赵娣，来，咱俩吃橙子吧！你会剥橙子皮吗？”

言行生活技能点满，没有不会的，滕紫蓉来了灵感，“瞧这气质，放眼整个音乐戏剧专业，没有比言行更适合演辛杜瑞拉的了！”

这夸奖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总之，滕紫蓉提出迎新晚会节目要演灰姑娘，她甘愿把辛德瑞拉的角色让给言行，她饰演仙女教母。另外三个男生准备抢王子这个角色，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言行一个瞧不上，挑眉：“想什么呢？王子肯定是老师来演，你们三个，演灰姑娘的恶毒姐姐和后妈。”

滕紫蓉险些被一口珍珠奶茶呛死，强忍着笑，给言行竖大拇指。

林一笙认真地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给左右手两边各抛去一个媚眼。

石雷霆老默契了，接收信号，做作地拉起林一笙的手，演了起来，“哦！我的好妹妹！”

“哦～我的好姐姐！”

韩紫薇大跌眼镜：“……为什么你们那么熟练啊喂！”

老师一旁拍手称绝，但由于五个人撑不起辛德瑞拉的场子，且毕竟是迎新晚会，老师怕他们整活吓到新生，还是敲定了最经典的《梁祝》。

林一笙饰梁山伯，言行饰男装祝英台，滕紫蓉饰女装祝英台，韩紫薇饰饰马文才，石雷霆饰祝父和教书先生。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五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每周利用课后时间练习，并反复打磨，以确认作品最终呈现的效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像所有刚踏入大学校门的新生一样，赵娣当年，也天真地想象过校园生活的种种美好。在她最初的想象里，她会以第一名的身份成为新生代表，站在全体新生面前讲话，而她诉说梦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将是一个新的起点。

新的起点，同样是一条不容易的道路，所以她也想过，孤单的时候时要交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也行，实在都没有的话只交朋友也行，她不喜欢孤身前行。

偏偏，命运之神喜欢和乐观的人开玩笑，给了赵娣选择死亡的权利，却不贯彻实施死亡的选择，让赵娣白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言行为此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当年就已经死了，而她凭借那次死亡，已经穿越到了赵娣变成言行的那条世界线，这次重生，是命运之神拨乱反正，意图让她回到正轨。

可重生后的一切，是她想要的吗？不，她不想要，但似乎其他选择也好不到哪去，她只能被最初的梦想推着，一步步走到更多人面前。唯一庆幸，是这进步统统源于自己。是的，勇气和底气都是二十年后攒下的，跟眼前这个荒唐的世界无关。

至于他们变了，变得开始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人红气盛时，他们会有所忌惮，有所贪图，有所渴求。

眼下，新生入学，和其热闹？当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从身边走过，言行四处寻找，却始终未有任何一人入眼……罢了。

夜幕降临，迎新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阵容除了播音主持专业的几名学生，还有冯远灏，为此他特意找言行帮忙，言行审美在先，帮他弄了一个清爽帅气的妆发，再搭配之前送他的西服，让人眼前一亮。

王靖怡惊呆了：“吓！你有这么帅？早知道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冯远灏耍帅：“哼哼，你现在答应也来的及。”

“哦no！别这么笑，又油了……”

大讲堂后台，所有演员都扎堆聚在一起，《梁祝》排在倒数第二，冯在台下的时候，言行就跑去和他聊天，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总有话可聊，惹得林一笙不快，过来找事。

“赵娣，你没事吧？我小姨说你又去医院了？”

言行无语。那天检查她去的公立医院，没想到还能遇见林一笙的小姨，更无语的是她都戴了口罩，还是被林医生一眼认出。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客气。诶？你们刚聊什么呢那么开心？这位学长，你这身行头不错啊！我看看，花格纹？花式还挺漂亮，配色有点中规中矩，料子不行，工艺也差点，可惜了……什么牌子的？怪不得，我之前送过赵娣a家的女装，你可以试试a的男装……”

言行一记眼刀飞过去：“喂，你送的我又没要。”

“那是，你审美不行。”

讨打！言行照着林一笙的胳膊打了一巴掌，让他住嘴，好在冯远灏不跟学弟计较，饶有兴趣地分享起来：“哦？学弟对西服很有研究吗？a牌以前不错，近几年的设计都太难看了，我个人近几年喜欢穿s牌……”

冯远灏对西服品牌如数家珍，林一笙装13踢到铁板，听得满头大汗，“这后台真热啊……”

言行偷偷用手机搜了一下s牌，好家伙，意式新贵，用料全是真金白钻。言行回想自己曾经对冯远灏衣品的吐槽，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眼前的冯学长更帅了。

“当然了，那些都不及赵娣送我的这一件，这是心意。”

此乃绝杀！

言行真的很不想嘲笑林一笙，但此情此景，她实在忍不住，回以一笑：“冯导演真看的起我。”

“对了，我这学期要拍几个短片，缺女主角，你有时间没？”

“有啊！”言行一口答应。

“喂，你天天翘课，还有时间拍片啊？”

林一笙存心拆台，果不其然又挨了言行的打，冯远灏真怕他俩一来一回的在后台打起来，笑着圆场：“没想到你俩私下关系这么差，台上却能演得那么恩爱，厉害啊！”

一句话噎死两个人。

“谁说我们关系差？”林一笙大袖一甩，拉着言行候场去了。

台上，二人若即若离，如有一根命运的红线牵连彼此，兜兜转转间，大袖翻飞，如飞舞的两只蝴蝶，唯美，浪漫。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音乐剧是舶来品，是一种现代的舞台综合艺术形式，而他们这个作品虽准备时间不长，但用心，且创新，不仅选了独具古韵的梁祝，还引入了黄梅戏唱段，别树一帜。

此幕闭，言行抱着古琴从侧面下台，和其他三人打了照面，彼此眼神鼓励。

接下来没言行的戏份了，她选择站在台侧，静静地看完这个故事。

虽然他们（包括言行自己）在私下或多或少都有些人品上的问题，但大家对舞台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当音乐升起，当舞美转动，人，剧，曲得以碰撞出巨大的魅力，台上那一嬉，一笑，一怒，一骂，无一不牵引着台下众人的心，勾出眼底最大的悲。

冯远灏作为候场主持人，同样站在台侧，得以近距离观赏这场表演，当看到台上凤冠霞帔的祝英台，他心头一动，忍不住瞥了言行一眼。

言行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冯远灏觉得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爱美的，附到言行耳边，稍微提高一些音量：“如果是你站在台上，会更好看。”

言行勾勾嘴角，偏头附到他耳边：“那就不是爱情故事了！”

冯远灏疑惑，静候下文。

言行再次附到他耳边：“要是有人逼我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我就是死，也得带走那个逼死我的！”

冯远灏有被言行的话惊到：好家伙，红衣女鬼，瞬间变恐怖片了。

“你放心，我……”

话未说完，台上的表演进入最后的高潮，激烈的哭喊声，嘈杂的雷雨声和沉重的背景乐在祝英台投坟的瞬间齐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哀婉凄凉的《梁祝》经典唱段。

冯远灏压低声音，把话说完：“我从来不逼迫女演员。”

言行没有回应，一双眼始终望着舞台的方向，随着飞花和白蝶从上空降落舞台，泪水无声地自她的眼底掉出，滚烫如心，瞬间晶莹美丽，瞬间破碎凄美，只为此一瞬。

冯远灏没想到言行在台下还有哭戏，怔在原地。

竟是小瞧了她。

那台上赴死的英台不是她，可她也是英台啊！她的爱人和爱情就在台上，她爱过，付出过，所以始终站在这里，只为看一眼故事的结局。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言行入了戏，内心一时诸多感慨：若上苍肯成全，此生是福是生祸，也都无憾了。

蝴蝶飞走，最后一句旁白结束，舞台重新亮起，言行抱着怀里的琴，上台谢幕。

观众席上，四面八方响起了热烈不绝的掌声。对台下的新生来说，课本上的东西再精，也是纸上谈兵，用心体会，用心感受，才是入学的第一堂课，而台上的学长学姐不负众望，用实际行动，教他们如何热爱舞台，热爱角色，热爱艺术。

任何感动，都是台上台下的共鸣。

冯远灏望着言行鞠躬的侧影，脸色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知道，这么笑会显得自己油腻，可他顾不得旁人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终于找到她了，赵娣，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主角。

晚会结束，讲堂内的人有序退去，演员们留在台上，合影留念。

李婧婧是学生会人员，站在讲堂最后排维持秩序，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指了指台上言行一伙人，跟身边的李媛媛只会了一声：“在那呢！我过去了啊！”

每年新生入学，警局都会派遣部分警力镇场，迎新晚会这种大型集会也不例外，为了不给新生们造成压力，李媛媛和今晚执勤的同事都是便衣。

一刻钟后，讲堂内的所有观众几乎都已退场，却有一个年轻人迟迟没有离开。

李媛媛远远提醒：“同学，晚会结束了。”

走近了，李媛媛才发现这人并不年轻，只见他顶着一头掉了色的黄毛，上身白t短袖加皮夹克，露出两条大花臂，其中一只胳膊揣在下身皮裤的兜里，不知道在把玩什么，腿也跟着不停地抖晃。

那人瞧见李媛媛走过来，抖腿的动作稍有缓和，仍肆无忌惮地坐在那里，甚至目露凶相想吓一吓她，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怕，径直走到他身边。

与此同时走近的，还有原本站在另一方向的魁梧男人。

这人察觉气氛不对，脸色一变，迅速起身，逃似的快步离开了。

李媛媛早瞧这人不像学生，又拿不准，毕竟艺术学院的学生，标新立异的打扮有很多，但直觉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这人逗留太久，行为举止已引起注意，被发现后又急匆匆地溜走……如此反常，以李媛媛多年的工作经验，十有八九，该抓！

她和执勤的同事对视一眼，同事心领神会，迅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