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颜妙以为公主会给她一个类似于‘县主’这样的虚爵，没有领地封号，只是好听的口头奖励。

但有个好处，这样的虚爵哪怕没有实职，至少不比动不动逢人就跪，当然比她身份高的该跪还是得跪。

万万没想到，翌日一行人大肆旗鼓的过来，确实告诉她，她成了公主府里的女史。

皇子、公主开府后，府中女官、内侍都从宫中而来，因她是被从外边聘请的，长公主还特地请旨，获得皇帝皇后的批准。

当然啦，以长公主长辈的身份，想要一个自己欣赏的女孩进府做女史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皇帝皇后还会不答应么。

但来宣旨的女官特地提出这件事，颜妙自然要特别感激公主如此厚爱。

除了女史的聘书外，还有一套赶制出来的女官服，即日起，颜妙就要常居公主府，伺候公主啦。

老实说，这个结果颜妙不太满意呢。

她很愿意付出劳动力换取靠山，但不愿意付出自由，说是女史，其实就是丫鬟的高等说法么。

苏氏也很惶恐，但她不安的原因是：“向来后宫中女史由命妇担任，公主这意思是不是你这辈子不能嫁人了？”宫中那些宫女，能得恩宠是幸运，好些一辈子孤老呢。

颜妙：“……”她还真没想到这方面，不过她安慰苏氏：“应该不是的。”虽然公主没说，可她就是觉得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但没办法，在没有人权的时代，与上位者筹谋，就是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结果，比如上位者一时的‘好意’，没直接为了她好赐个婚什么的已经最幸运。

颜妙按压住焦躁，没关系，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公主也不是难相处的主家，就当给她做私人助理了。

翌日她便收拾包袱，换好衣服，去公主府里上任。

然本朝女官袭承前朝，只有宫廷内才有严格的女官凭借制度，公主府上已经有自小照顾她的乳母嬷嬷和一名上年纪的女官管事，并没有其他职位空给她。

颜妙说是被安置了个女史的职位，实则并无品级，也无职权，无所事事一天，当真跟府中宫女一般无二。

她差点没压抑住搞事的欲望，想用点‘新发明’把自己从这种境界里解脱出来，但等到夜幕降临，事情出现转机。

颜妙被人引着进入一间暗室，暗室内灯火昏暗，明明灭灭的坐着几个人影，他们一见颜妙进来，发现只是个黄毛小丫头，多多少少露出了点不屑的嘲讽。

但颜妙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她只觉得自己步入另一个充斥着阴谋诡计和看不见的刀锋剑雨的地方，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反派大本营？！

长公主殿下伪装的可真好呢，表面上是个佛系的、连驸马都牵制不住的软弱温柔公主，暗地里竟养着这么一些野心勃勃的奇人异事。

但听这些人聊着聊着，颜妙又察觉到不对劲。

这些人面相不好，声音古怪，话语奇特，有着一切黑暗反派拥有的特点，然而他们聊天的内容怎么就……那么虚呢。

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全都是口嗨。

这个说自己出面必定能如何如何，那个说你不行我更厉害，仿佛只要把他们放出去天下江山都是他们囊中之物。

颜妙狐疑，莫非古代的阴谋诡计其实并不需要落实到实处只需要夸夸而谈？！还是这只是公主对她的考验，其实就是特地演给她看的戏？

等从此间暗室出去后，她被人带到公主面前，公主简单的问：“感觉如何？”

颜妙迟疑一会儿，还是老实回答：“没……太听明白。”

那些人一下子说这个不是好人那个不好对付，又说要策反这个策反那个，至于如何策反确实一点细致的谋划都没有，只有口头言语。

连她都知道普通寻常的威逼利诱等招数呢。

最最重要的是，听了这么久，颜妙竟没听出来那些人议论一晚上的策略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所以他们的策反和拉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公主遇到麻烦了还是产生某种野心？

公主没有批评颜妙脑瓜子不灵活，只笑道：“我见你此前行事，还以为你会和这些人相处很好。”

颜妙一时莫名所以，等被人送回住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公主是说当初她和那些人一样的口嗨呀。

所以，公主这是在敲打她？！

颜妙这就有些不服气啦，她是有想给自己增加本钱所以夸大的嫌疑，但至少真真切切给了方案，经过大半年努力也给出成果了呀，和那些纯口嗨型还是不一样的。

嘀嘀咕咕的，她决定做点实事，要让公主再一次的刮目相看。

而公主院内，等颜妙也走了，一个人影从内室出来对公主行礼，公主摆摆手：“不必如此。”

说罢她笑了笑：“这么些年了，那些人还是如此，浑浑噩噩不知所谓，便是一十几岁的闺阁女子都能轻易看穿他们的底子，他们还当自己有多大才能，天天吵着闹着要见你呢。”

那人影默默坐下一言不发，公主又道：“你此前不想要爵位，想直接让给二房，这本宫知道，本宫也看不上区区一个侯爷的位置，不过有这身份你办事更便宜些。”

人影赫然就是司谨，司谨颔首：“我知道。”

公主满意点头，随即将一只木筒递给他：“你看看着东西，有大用处。”

司谨把玩木筒，片刻间便明白其中奥妙，仔细朝内里看去，果然看出玄妙之处，他目光变了：“确实有大用处。”

“还不止这一样东西。”公主问道：“听闻那丫头之前也给你送了礼？是什么好东西？”

司谨一板一眼道：“是酒。”

“哦？”公主对酒兴趣不大，没多问，只道：“皇庄里一直都是你看着的，你可看出了什么不同？”

颜家既不是世家，底蕴单薄，颜茂在外做官的时候一直平平稳稳并未见展露什么大才华，也不知道颜妙这些有趣的小点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司谨便一点一滴将这大半年观察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将谷物与螃蟹、鱼苗等物一块种植养育的法子虽奇妙，但不算意外，那些匠人制出来的东西虽新奇，可也只是匠人手段，好些番邦商人也贩卖过那些东西，皇庄里最引人瞩目的变化还在于人。”

“不过半年多时光，现在庄子里哪怕是三岁小儿都能识得千百个字，能算百以内算术……”

公主若有所思：“你是说，颜妙不止擅匠人之法，还擅受业解惑，懂为师之道？”现如今私塾还未兴起，能教出一个才子的老师就是大才。

“不止如此。”司谨接着道：“庄子里那些原本畏畏缩缩的庄户现如今行事与往日大不一样，行走坐卧皆有章法规矩，那些工坊里的匠人更甚，甚至可说令行禁止、使命必达。”能完全遵照颜妙话语行事。

在司谨看来，那些工坊里的人比之入伍的新兵也不差什么。

这哪里是教书育人，这分明是用练兵的法子在训练匠人。

颜妙哪里会知道，不过是日常吃饭、上工都必须排队、喊号这样的小习惯就能给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底层农夫带来这样大的变化，以至于连司谨和公主这样的上位都震惊了呢。

至于开扫盲班什么的完全是穿越女必备技能，何况不让大家学基本的字，难道每次操作她都要亲自动手么？！

其实宫内宫女侍人哪个不是从小学规矩长大的，他们的规矩比那些寻常世家的公子小姐还要好，但那是经过一层层筛选，经过一次次历练得出来的。

因为学不会规矩的人全都悄无声息的便没了，留下的自然都是机灵懂规矩的人。

而普通百姓，尤其是那些一辈子被困在一处，世世代代不能动弹的庄户，那些在上位者眼里都是不堪教化的愚民，完全不值得拉拢和善待。

现在掌权人眼中真正的百姓，需要考虑名声和脸面的存在，仅仅是指世家，和那些能够通过科举改变一身，走到掌权者眼中的那些人。

不得不说，颜妙的做法和带来的改变，多多少少令长公主和司谨改变些许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