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父亲（上）

短短数日的翻云覆雨之后，维伦梅瑞狄斯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见到他就脸色阴沉的安东尼，还有变得越来越听话的卡尔和弗兰克，似乎一切都跟他刚刚回到家族的时候一样。

按照里克莱蒙对他不知疲倦的嘱托，维伦此刻正领着他的机器人艾琳在庄园附近的街道上瞎逛，后者一双闪烁着红色幽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如同初生的婴儿般汲取着新鲜的知识。

实话实，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个这样的破烂货上街，维伦实在尴尬得不能自已。想必过不了多久，梅瑞狄斯四少爷喜欢收藏古董这一流言就会从周围这些路人的口中传遍整个莱庇提亚。

想到这里，维伦只想冲回庄园中的研发室里，在里克那张故作正经的脸上狠狠滴扇一耳光。

正当他漫无目的地拐到一条巷子中的时候，一辆旧式加长黑色轿车轰隆隆地喷吐着浓烟，从箱子的尽头驶了过来，这辆车上没有任何标志，但不知不觉间却显现出了一种低调的贵族气质。

维伦退到巷子一侧，打算侧身让过这辆一路急行的轿车，却发现这辆车一个急刹，随即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汽车副驾驶座旁的窗户被缓缓地摇了下来，一个男人从中弹出了头。他锐利深蓝色的眼睛在维伦和机器人艾琳之间反复游移，而略显油腻的黑发则不着痕迹地遮掩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不过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情理，男人不作声色地抬起了头，朝维伦问道，面色和善而声音冷淡：“请问这位先生，梅瑞狄斯庄园大门朝哪边”

维伦只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在他身后，已经可以遥遥窥得见梅瑞狄斯庄园的大门。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给这个来历神秘的男人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谢谢。”男人用平淡的语调朝他道了谢，随即便驾驶车辆，朝那个方向疾驰而去。维伦莫名感觉，在汽车背后的浓烟中，似乎还混杂着强烈的蓄势待发的风暴。

“飓风”，这是十二星辰曾经赐予过的一个能力，只是维伦暂时想不起来，这个能力属于自己的哪个家庭成员。

就在这个时候，维伦身旁的艾琳眼中的红色幽光愈燃愈烈，面朝着黑色轿车离开的方向，身旁似乎有微风吹拂，似有形，若无形，却与随着黑色轿车驶去的风暴雏形有着相同的态势。

“难道，这就是里克莱蒙所谓的机器学习的真正威力”望着艾琳，维伦在心中默默感慨。他记得里克过艾琳拥有历史上最为强大的计算机算法，在十二星辰作为能源的支持下，可以自行学习外界的新鲜事物。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艾琳居然可以通过特殊算法借助十二星辰的能量，从而模拟出独属于选民的能力

看来我真的捡到宝贝了。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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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艾琳身旁日渐趋于平静的微风，维伦发现里克那张脸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只是他摸不清楚，既然这个机器人如此独特，里克为何还舍得把它送给自己，难道仅仅是出于家族里给少爷姐配保镖的规矩

怀着当年在黑王冠混的时候以最恶意的态度揣测人心的习惯，维伦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要通过这个机器人来对付自己。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安东尼，安娜，乔纳森，甚至还有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被考虑了一遍，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不明所以：人人都像是有嫌疑的样子，然仔细想来他们似乎又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是我想多了。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泛着紫色光晕的影子，维伦如是想道。

直到维伦领着艾琳回到了梅瑞狄斯庄园，他才从卡尔那里得到了自己的父亲大人鲁道夫梅瑞狄斯公爵，刚刚回到了莱庇提亚。

听到了这个消息，维伦顿时想到了刚刚在巷子中见到了那辆轿车，还有那个目光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男人。那个男人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面孔、还有自己一向颇为准确的直觉告诉维伦，那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为何父亲要隐瞒身份、把标志性的银发染黑后再回家，维伦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从这件事情中猜得到，欧罗巴都城莱庇提亚的局势，已经不像看上去那般平静了。他努力估测着，这潭平静的水面之下，有多少凶险的漩涡在暗中涌动。

不出所料，卡尔的前脚刚走，父亲的人便跟了上来。带他去见父亲的是梅瑞狄斯庄园的管家克莱蒂，据他了解，此人深得父亲的信赖，之前一直没有见到他，是因为父亲去布里埃纳军校的时候曾经把他带在了身边，而方才，那辆黑色轿车里的驾驶员也恰恰是这位克莱蒂。

尽管在族中，这位管家克莱蒂的权势非同想象，但他依旧在维伦面前作出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花白的头发，略显皱纹的脸庞，熨过很多次的黑色西装，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平凡的老绅士。

跟随着克莱蒂不快不慢的步伐，维伦沿着石制大理石螺旋阶梯一路向上，最后拐入一条两侧皆是玻璃的走廊，绛紫色的星辰光辉在其中斜斜地洒落了一地。走廊的尽头便是鲁道夫公爵的书房，看上去倒是宽敞明亮，风格与整座庄园清新典雅颇为协调。

在踏入书房的那一瞬间，映入维伦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从花板上垂落的盾牌形的挂毯，其通体呈深蓝色，与族人的瞳孔甚是相仿，其上用细腻的银丝编织出一颗璀璨的四芒星。四芒星之下，“星辰无所不知”一行字被用精致典雅的字体描绘了出来，再配上家族的姓氏，便是被梅瑞狄斯每一个成员视为荣耀的家族纹章。

隔了好一会儿，维伦的目光方才从这块挂毯上移开，才发现鲁道夫梅瑞狄斯公爵的书桌正好被放在这块挂毯之前，而自己的父亲则慵懒地坐在书桌背后，两双颇为相似的眼睛打量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