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士别三日

姚云跳下大车，借着昏暗的灯火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驿站大堂见一帮小子正在打打闹闹，也不多话伸手抓过小克雷斯问询了陈雷住处，噔噔几步跑上楼，寻着房间一把把门推开，见陈雷果真在里面，身形一闪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带上。

“见到霍光了？！”姚云一把抓住正在发愣的陈雷。

“嗯，见到了。”陈雷一阵恍惚，转头看向姚云：“他很厉害，你千万别惹他。”

“我惹他干嘛？千古第一权臣，这种人咱们得躲着点，他找你干嘛？”

“给皇帝传话，让我们两个到了以后立即去未央宫见他。”

“让我也去？！嘎嘎”姚云乐不可支地松开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右手托腮犯起了花痴：“看来我也成了皇帝陛下的红人了嘛。万一他看中我的才华，一定要让我做官，这可怎么办？愁死个人了。”

“不对！”姚云嚯地站起来：“咱们到了长安第一时间肯定是去见他，特意派霍光过来说这事，是警告我们要和太子保持距离！木头你怎么回答的？”

“原来是这道理，还是你厉害。当时我没想这样多，只是跪倒谢恩，没说什么。”陈雷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苦笑起来：“这官场的道道太多，张和当初说得没错。”

“你当时的表情是不是和木头一般？”

“可能吧，我当时只觉得理所应当，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应该和平时的表情差不多。”

“傻人有傻福，行了，这事咱们不用再琢磨了，到长安后和太子一家保持距离就行了。”

姚云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肚子饿了，随手拿起房间里的点心大口吞咽起来嘴里一边抱怨着难吃，一边与陈雷商量起入京的具体事由。

两日后未央宫偏殿，皇帝刘彻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漫不经心地听着跪在在他面前的一个三十多岁官员的汇报，听他说完后点点头，讥诮地笑了笑：“霍光，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拍你去而不派苏文去？”

“臣虽是冠军侯之弟，但却是陛下家臣。”霍光顿首答道，一张脸波澜不惊竟与陈雷有几分相似。

“坐吧，你是朝廷的大臣，不用一直行家臣礼。”刘彻满意地瞟了一眼霍光，挥手让他起身坐下，沉默了一会看向霍光：“这关内侯当时是什么表情？”

“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嗯，说说他是怎么一个人？”刘彻点点头，似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忽然又好奇地询问起了霍光。

“臣未经通报直接闯进房间，关内侯没有惊讶之色；臣在他桌上吃饭，和他争抢菜肴，关内侯没有好奇；臣在关内侯的菜肴上吐口水，关内侯没有发怒。”霍光平铺直叙地将他试探陈雷的情况说了一遍：“臣来到驿站时，各地郡兵纪律严明；臣向人打听关内侯所在时，皆面露敬畏；臣闯进房间时，关内侯正手捧春秋用膳；臣观关内侯饮食起居皆粗粝不堪，随队女眷面无春色。”

“如此，真将才也！”刘彻的身体随着霍光的描述渐渐坐直，猛地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猛转身大叫一声：“苏文！”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宦官从偏殿的阴影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一下跪倒在刘彻面前。

“奴才在。”年轻的宦官跪伏在刘彻面前，将头抵在地上竟一丝不敢抬起。

“去告诉他们，明天关内侯到了再开早朝，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开。”顿了顿刘彻轻笑道：“全部都得到，就算今晚死了，明天也得给我抬过去。”

“遵旨。”年轻的宦官趴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后退着爬出偏殿，等到离开刘彻视线后麻利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轻笑着转身向宫外走去。

长安本是秦之乡名，秦时有兴乐宫。汉高祖五年(前202)，在兴乐宫基础上修治长乐宫，七年建未央宫，自栎阳迁都长安。惠帝元年(前194)至五年筑城墙。武帝时在城内修北宫，建桂宫、明光宫，在西城外营建章宫，并扩充上林苑，开凿昆明池，人口约20万有余如加上三甫之地人口有一百多万，在当时与罗马城并列为东西两大都市。

清晨鼓响整个长安城渐渐苏醒，把守南门的守军城门打开后并未如往日一般放开通行，却是有一个偏将带了整整两个百人队将通道隔开，不让民众出入城门。

那些被挡在城门外的小贩们肩挑背扛着蔬果柴火，原本都急急地想往城里赶，一心琢磨着早点交了进城费早点将自家的货物卖出去好回家，看到今天这番光景，却都又不急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往里面看，纷纷议论着今天又是哪个大人物出城。

就在一片乱糟糟的猜测声中，一阵马蹄声远远传了过来，围在门口的小贩们立即把嘴巴闭得死死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吃一顿鞭子，那些守军则一个个目不斜视站的笔直，连带那位偏将也如泥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的嗒嗒声越来越近，小贩们也渐渐开始不安，因为他们发现今天这些守军不似往日那种摆个样子，而是实打实地在小心戒备，心里各种猜测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有些胆小的干脆就往后退缩，希翼能躲到别人身后，万一有事也可以都点逃跑的机会。

“敬！”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领队的偏将猛地大吼一声，哗的一声两百汉军齐齐单腿下跪，左手持戈右手扶膝，低头高呼：“恭迎太子！”

“汉军威武！”太子刘据一身青衣将马勒住，对守门士兵致意，而后示意随从拿出出城凭证交给守门参军。

“太子威武！”汉军们齐喝一声起身归位。

参军郑重地接过出城凭证，认真查看一遍，将凭证交还给随从，大声高呼：“恭送太子！”

“我们回来还有一会儿，不用一直封闭城门，让百姓们趁着这段时间进城讨生活吧。”太子刘据低声吩咐参将一声，一抖缰绳率先出城，紧接着一个十八九岁锦衣的青年纵马向前追去，八个带着斗笠骑着白马的白衣剑客轻拍胯下骏马一溜烟的跟了上去，在他们身后是一帮趾高气扬的勋贵子弟相互笑骂着拍马跟上。

“爹，很远了，咱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吧。”出了城门疾驰了十来里地，锦衣青年狠抽了一鞭，加速追上太子。

“歇一下，再上去迎接他们！”太子刘据将马带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帮人，八位白衣剑客自不用说，一个个气定神闲就算再疾驰几十里地也不在话下，可那帮勋贵子弟们可就不行了，除了几个还能勉强坐稳在马上，其他人早已经在马上东倒西歪，眼见着就要从马上跌落。

太子刘据失望地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向前走去，他这一下马，那些勋贵子弟们一个个如蒙大赦般地欢呼起来，艰难地从马上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进儿，这些人都废了，不是将来咱们可重用的人才。”刘据往前走了几步，见锦衣青年牵着马跟了过来，低声叮嘱起他：“以后少和他们交往，没用还惹猜疑。”

“好的，爹。”锦衣青年回头看一眼那帮勋贵子弟，也跟着摇摇头下意识地认同起他老爹的观点，无意间看到那八名白衣剑客，正向四处撒开为自己和老爹警戒，心里不由一动：“那些剑客能用么？”

“这些人啊，如果咱们只是普通王爷，招来安家护院挺好。咱们将来是要守住大汉这一大块基业，这种武夫没用的，他们顶天也就百人敌，咱们要找的是万人敌。”

“难怪爹这样看中关内侯，亲自出城迎接。”锦衣青年点点头。

“如果仅仅因为他是万人敌，你爹可不会亲自出来迎接。”刘据抬头看了看前方，轻叹一声：“我身体不好，怕会走在你爷爷前面。”

“不会的，爹，您身体好得很，您看那帮小崽子骑马都骑不过你。”锦衣青年眼圈微红，急急地宽慰着。

“希望吧。”刘据微微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用马鞭指了指前方：“我看重关内侯的原因有二，一是身世清白没有家族拖累，也就没有先天阵营；二是年轻，今年才十九岁，刚好可以陪着你，另外那个叫姚云的，你千万要放在心上，这人不简单要用心结交。”

“好的，爹，您放心我会用心的。”锦衣青年愣了愣，没想到自家老爹怎么会看上那个暴发户，这人现在已经是整个朝堂上的一个笑料，大家有事没事就会拿他的事情来打趣。

“真诚待之，真心感之，视其为兄弟即可，合得来咱们继续交往，合不拢那就算了，千万不要曲意交结。”刘据忽然转头正色地教训起了锦衣青年：“帝王之术别用在他们身上，这东西只能是你将来登基后再用的玩意，现在咱们只需坦坦荡荡。”

“好的，老爹，您上马骑着，我来牵马。”锦衣青年丢开自己手中缰绳，将刘据扶上马，轻轻牵着缰绳和刘据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去。身后那些勋贵子弟们纷纷上马，骑着马看着周遭的风景慢慢跟在后面。

“嗯？”正和儿子闲聊着的刘据，猛地看到前方尘土飞扬，似有一支骑兵快速奔来，心里一惊猛地将马带住，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

“咻....”一声呼哨响起，两个白衣剑客纵马向前冲去，其余六位剑客调转马头将太子父子牢牢护住，那些勋贵子弟们此时也发现前方烟尘，一个个大呼小叫着看着热闹。

“今天没有部队调动！进儿，你上马到队伍后面，发现不对立即逃回长安。”刘据看着前方的遮天尘土，低声命令自己儿子后退。

“我......”

“退！你快退！”刘彻一下子急了，这尘土来得太快，就这说话间的功夫又靠近了一大截。

“生死我父子一起。”锦衣青年跳下马，走到刘据马前伸手牵住缰绳。

“好孩子！”刘据点点头，竟不再关注自己儿子，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位白衣剑客。

那两个白衣剑客许是被对面气势挑得兴起，抽出长剑竟不声不响地往烟尘中冲去，完全忘了自己应该靠近查探而后迅速向后汇报情况。

“莽撞！”刘彻忿忿地骂了一声，转头对白衣剑客吩咐道：“将我的旗子拿来立在这里。”

就在白衣剑客回去拿旗的时候，那两个白衣剑客一头扎进了那团飞尘中，随着他们的冲击，整个飞尘团猛地一收而后迅速散开，迅速地向刘据父子包围过来，这番动静顿时让身后的那群勋贵子弟慌乱起来，纷纷调转马头拍马就逃。

“无用的东西！”刘据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地怒骂了一句，转头吩咐白衣剑客：“让开！”说完抢过缰绳准备孤身上前。

“呜呜呜”一阵长号急响，正包抄急冲地飞尘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许久尘土消散，一百多装备各异的郡兵渐渐显出，这些郡兵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赤色大旗，大旗上斗大一个刘字在随风招展。片刻后这些郡兵齐齐跳下战马，单膝跪地齐呼有罪。

“让他们整兵来见我。”刘据脸色一松，转头吩咐白衣剑客，看着一个剑客接令后急急向前冲去，轻舒一口气，心里暗自纳闷：“这百来骑的精兵是从哪里来的？看这打扮都是郡兵，可大汉的郡兵决计没有这样的战斗力，看今天这番动静也只有羽林卫才能做到。”

白衣剑客冲过去后，不多时这百十个郡兵便集合跪伏在地，一个队长打扮的郡兵，哭丧着脸跟着白衣剑客走到刘据马前，一到近前便不住地磕头认罪。

“你们是哪里人马？”刘据看到这番光景，心里已经知道是个误会，只是这事实在太蹊跷，便动了亲自盘问的心思。

“太子殿下，我们是江夏郡护送关内侯的队伍。”

“关内侯呢？你们怎么搞出这样大一个阵仗？”

“太子殿下，关内侯还在后面，前两日我们被白衣剑客突袭后大伙心中不忿，央着关内侯给我们做些训练，今天是小人的队伍前出探路，想着顺道操练操练才学的本事，就带着兄弟们弄出了这番动静。”

“学了两天？”

“太子殿下，是两天。”

“那两个白衣剑客呢？”

“太子殿下，兄弟们以为这两个也和上次那两个一样是来突袭我们的，所以就抓了他们丢在后面。”篳趣閣

“这两个水平没之前两个高么？”

“太子殿下，他们都差不多，只不过关内侯训练过我们怎么应付这样的高手，所以今天就顺手抓了他俩。”

队长既骄傲又害怕，最后心一横把话说了出来，根本无视那六个眼睛喷火的白衣剑客，自顾自的继续说起来：“关内侯说了，这些剑客一对一都是顶尖高手，但一到军阵就只能吃瘪，今天试了试果然如此。”

“哦，找时间你们八个和他们打一架，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刘据笑着对身边白衣剑客打了个招呼，回头对郡兵队长骂道：“还不起来带路？”

“谢太子殿下成全！”六位白衣剑客齐齐对刘据躬身施礼，一抖缰绳对着郡兵队长冷哼一声跟着刘据父子继续前进。

“不准伤人！”刘据随口说了一句，似在对郡兵队长说又似告诉六位白衣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