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想到就做，扶月当即疯狂地往外跑。

佛子对三师姐爱得疯狂，他听说班婵下山的消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此时一定在附近。通向禾芳镇的官道只有一条，为了跑得更快一点，扶月从识海中调出潋月环，不顾自身修为低微勉力驾驭灵宝飞行。

三师姐和其他人全中了鬼修的阴招，如今危在旦夕，她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半个时辰后，体内灵力耗尽，扶月无奈，只得收起本命灵宝，徒步奔走，双腿走得几乎麻木时，终于在一处路边茶摊找到了佛子踪迹。

空劫还俗后，因光头太过招眼，在外行走便时常易容，他本人不好辨认，但手下却极好认出。

天魔女司免穿着她标志性的烟白色带帽斗篷，一身缟素，半张脸都隐藏在遍布佛铃花纹的布料中，斗篷垂下的须须刚好垂到鼻尖，只露出下颌角，丹唇分外浓艳，是全身上下唯一晃眼的鲜丽色彩。

扶月的目光定在司免身边那名男子身上。

他同样穿了身烟白色的长衫，三千青丝用一只素白的玉簪束起，眉目温润，看上去文质彬彬，因气质过于出众，整个茶摊歇脚的客人都在偷偷摸摸地打量他。

头一次与传闻中的佛子面对面，扶月却顾不得欣赏美色，她跑得气喘吁吁，双腿打颤走到佛子面前：“这位公子，方便拼个桌吗？”

茶摊不小，还有一些空余座位，其他客人不免转移目光，心道来者何人，脸皮倒是不薄。

小娘子声气不匀，面色潮红，模样瞧着有些狼狈，眉眼却十分灵动，穿着打扮简单大方，碧色衣裙上的莲叶荷花随风摇动，观之忘俗，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

不是美人，却有一种叫人见之心喜的魔力。

空劫抬眼，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在司免拉扯他衣袖的时候才回过神，指了指一边的座位：“请坐。”

扶月等不及客套，屁股刚粘上长凳便开了口：“其实我……”

“不急。”空劫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推到扶月面前，“你要说什么，我知道。跑了许久，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什么，知道？不是对三师姐爱得死去活来吗，知道还如此淡定？！

扶月根本无心喝茶，只想早早应付完了事，抓起茶盏仰头便一饮而尽，舌头后知后觉尝出滋味，不由得有些呆愣。

修仙之人追求大道，衣食住行虽然精细，却无人上心，没有人愿意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无聊的凡尘琐事上，正经修士所用灵茶与她另一个世界的清茶十分相似，只简单地用滚烫灵泉冲泡而已，她才是个异类，而佛子竟和她一样用灵果泡茶。

灵果的汁水和灵气在茶水中缠绕融合，碰撞出最清甜的香气，芬芳扑鼻。

扶月还在发愣，空劫已经起身，五指捏出一个“佛祖拈花”的手势，一道金光从他身上散出，茶水摊的所有客人一瞬停止动作，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无相佛骨。扶月心中默念，再一次对佛子的神通有了深刻认知。佛宗曾称赞空劫为万年不遇的修道奇才，他生来不凡，从呱呱落地起便有了本命灵宝——正是他自己本身。

无相佛骨可造无边幻术，也可破世间一切迷障，比所有肉眼可见的利器灵宝都要可怕，这也是当初佛子坠魔时，各仙门默默吃瓜却无人出头的原因。

“走吧。”

三人来到禾芳镇客栈，空劫吩咐司免：“守着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司免点头，立在门外，右手伸出斗篷，五指向上，指尖窜出冷白的幽冥之火。

天魔女心狠手辣，扶月自然敬而远之，看佛子已经进去，连忙跟上，在司免冷酷的眼神中关上房门。

此时班婵脸上的黑色花纹已经爬到手臂上，扶月忍不住心脏一缩，急吼吼地抓住佛子的胳膊摇晃：“快快快，快救救三师姐啊！”

空劫被晃得头晕眼花，无奈推开扶月的手，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情绪，缓缓道：“班婵为心魔所困，纵然无相佛骨也唤不醒。”

骗人！扶月刚想骂人，空劫继续开口，“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如果有人愿意灵体出窍进入幻境，破其心魔，人还有的救。”

其他人都栽了，除了她还有谁呢？扶月毫不犹豫：“我来！”

空劫一笑，目光幽深诡秘，从储灵袋中拿出一根香，轻轻一晃，香烟袅袅生起。

扶月依从吩咐坐在班婵身边，握住她形容可怖的手，用力闭上双眼。

引魂香插入炉中，计时开始，空劫随之闭眼，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

扶月刚睁开眼睛，一颗脸盆大的火球便裹挟些呼啸炙风朝她脸上砸过来！

我去！扶月拆开潋月环，手握两把刀干脆利落地劈碎火球，顺势找到一处塌了一半的残垣躲在后面，手忙脚乱拍掉身上沾染的火星。这火不知什么成分，她废了好大的劲才完全扑灭，恍恍惚惚地望着满头顶乱飞的巨大火球。

整个天空通红一片，遍布火红色的大鸟，它们扑扇翅膀，一边嘶叫一边不断吐出火球无差别扫射，天地万物早已化为虚无，触目独剩汪洋火海。

幸好残垣后不止她一个人。

不，也不能称之为人，男子头上长角，女子脸上有鳞，他们看到忽然出现的扶月，也是目瞪口呆。

“不好意思哈，火球砸人，借我躲一躲。”扶月搞不清楚眼下情况，只能客气地点头示好。

女子回过神来，一拳头打在男子脸上，毫不客气地质问：“死鬼，你不是说所有崽子都躲在凡界吗？怎么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男子捂着黑青的右眼，委屈兮兮：“这这这……我明明都数过的，鬼知道这只崽子从哪里冒出来。”

两妖望着扶月，齐齐叹气。

扶月弱弱地举手：“那个……我能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些赤鸟为什么到处喷火？”

女妖叹气：“替主人开路呗，唉，妖界玩完，三界也就差不离了。”

扶月听得一头雾水，正在此时，那些到处喷火的鸟忽然住了嘴，一瞬间所有赤鸟挤挤挨挨避让到一旁。

半空之上，所剩无几的灵气剧烈颤动起来，身披黑色羽衣的人从虚空中陡然现身，眼角淡漠地垂下，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

扶月惊讶地瞪大了眼，那是谁？虽然距离非常远，但修仙之人五感俱佳，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穿得不伦不类的人容貌酷似她家三师姐！

是三师姐吗？扶月顿时忘记今夕何夕，想要出去一探究竟。躲在残垣后的两个妖魔急得手忙脚乱，哇哇直叫，飞快将她快要暴露的身体扯回去：“哎呦，你这只小崽子，疯了不成，大魔头毁天灭地，还会对你手软不成，赶紧给我藏好喽，此处有龟息阵法，咱们尚有一线生机。”

“魔头？”扶月一下抓住关键词，打算搞清楚来龙去脉。这是三师姐的心魔幻境，虽说危险重重，但如果她真能破了幻境，三师姐心魔不再，对日后修行必定大有裨益啊。

女妖一脸慈爱地摸了摸扶月的头：“看你本体不过一只小黄鸡，恐怕平常被老母亲护得仔细，不太清楚外头的事。也罢，我便说与你听，那魔头便是我们妖界先主，凤王节黎。可他如今走火入魔，一心想要毁灭三界，唉，头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我们妖界众生。”

扶月默默忍了“小黄鸡”的可怕称呼，继续问：“凤凰是祥瑞神兽，灵体不死不灭，如此强大，为何会走火入魔呢？”

两妖沉默片刻，男妖长长叹气：“说起来都是涅槃之罪。”

和涅槃有什么关系？扶月越听越糊涂。

男妖娓娓道来：“凤王本是仙主座驾，后来女娲神归华胥，通天灵力散逸三界，凤王便自立门户，离开仙界成为妖主。原本三界互为表里，独立运转，谁成想千年之后，仙界抽干凡界灵气，导致彼此相斥，渐行渐远，长此以往，三界都将彻底坍塌不复存在，此时再向凡界注入灵气已是为时已晚，不得已，仙界商讨出了一个办法。”

扶月隐约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个好办法。

果然，男妖继续说：“因凤族的天赋便是经历重重涅槃长生不死，他们灵体坚实，自有妙用，于是仙界暗中捕杀凤族，将涅槃中的凤族炼化，最终浇筑成两极天柱，牢牢将仙界和凡界捆绑，如此一来，三界平衡，灭世之祸便可化解。”

原来传说中连接仙界的两极天柱是如此得来的！可是后来为何塌了，难道……

“有得必有失，凤族虽然可以涅槃重生，但其中艰难险阻也不必凡人成仙要少。人丁昌盛的凤族日渐凋零，这本是情理之中，未曾引来一丝怀疑，可惜纸包不住火，凤王终究知晓了这个秘密。造化弄妖啊，仙界确实有负凤族，只是妖界何其无辜，也要跟着连坐，节黎疯得不浅，想要毁灭三界以保灭族之仇，妖界怕是要完了。唉，要是能天降神迹，一下砸醒魔头该有多好。”

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