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子鼠台上寒气深重，石板起了霜，扶月眨眨眼，她的睫毛染了白霜，几乎睁不开。

自然天气的变化都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在短短几息间冷到如此程度，扶月一边跺脚一边观察这方高台，想找出五行阵法的布置规律和阵眼。

“三……三师姐，借我一点火，好……好冷。”扶月有一瞬间冻得意识都不清楚了，她仰起头，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庞，乞求班婵可以借她一点三味真火暖暖身子。

意识一沉，再清醒时，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只小猫般蜷缩在班婵怀中，冰冷和严寒都被隔绝开。脸贴在三师姐的胸膛上，听到心跳声安稳悠长，令人无比安心。

从她的视角看，三师姐下颌角线条流畅，脖颈修长，喉结生得漂亮极了。

两人在一起，书中情节不论，总是她在拖后腿，扶月有些愧疚：“三师姐，对不起，我……”

班婵听到这句难以开口的话，无声笑了笑，她的目光很温柔，高台上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她紧紧将扶月护在怀中，为怀中人遮挡所有风霜雨雪。看到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一瞬间，心底竟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很在乎扶月，是真心的。

班婵怔怔，忽然失了神。

飘落的白雪来不及堆砌，石台狠狠震颤一下，无数刀剑突兀地破开石板，子鼠台瞬间成了一座刀山，冷冽锋芒铺天盖地，布下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更绝的是，这些利刃不仅出现得突然，还能飞会动，就和长眼睛似的直往两人身上招呼。

班婵起身一跃，脚尖点在剑身上，在穿来插去的刀光剑影中腾挪旋转，好几回扶月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幸而班婵身形敏捷，带着累赘也丝毫不受影响。

片刻后，浑身长刺的子鼠台恢复原样，扶月提着的心还来不及放下，只见围绕在圆台周围的菩提树枝诈尸一般活过来了，无数枝条朝班婵飞过来。

班婵挥动天凤羽扇，在她面前的所有树枝燃成灰烬，连渣都不剩。扶月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飞来的树枝，菩提树枝仍旧贴着圆台边缘游走，似在等待最佳时机，方才所见不过一场幻觉。

“三师姐，放我下来吧，千万小心。”扶月挣脱班婵怀抱，吐掉失去作用的菩提叶，努力保持清醒。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如今已经出现了三种，只要再坚持一下，等火元素和土元素出现后，她便有把握能推断出五行阵法的大致运行规则，找到阵眼！

菩提树枝的攻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附带的致幻作用，会给人造成错觉，连班婵都没有发觉方才的攻击只是菩提树枝制造的幻觉。这株万年菩提树虽然不曾生出灵智，但它生长在灵山中，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总有几分非同寻常的本事，五行阵法不是扶月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的因地制宜，借天时地利化为己用！若不是时机不对，扶月都想跪下向老祖磕头求教了。

上古流传的阵法非同凡响，班婵紧紧攥住天凤羽扇，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让她生出一丝微弱的恐慌，哪怕微弱到几乎不存，也足以令她心生杀意！

天凤羽扇一挥，掀起来的炙浪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朝圆台边缘扑过去，电光火石之间，菩提树灵光乍现，枝叶外织起一层柔软的灵波，尽数吸走炙火，同时吐出大片大片的雾气，整个圆台顷刻间笼罩在云雾中，不见天日。

一眨眼功夫，扶月就找不到班婵，顿时急得大呼：“三师姐！你在哪里！”

如此紧急关头，小马甲上线了，声音很激动：“宿主，好机会！班婵想用天凤羽扇赶尽杀绝反而弄巧成拙，菩提树为求自保唤醒了菩提木心，这是菩提树枝和菩提木心共同编织的七情境，比之前那不中用的鬼修造的幻境要厉害多了，班婵不一定可以抵挡得住，机不可失，你不是怀疑女主真正的心魔吗？我们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番。”

扶月听到系统这些话，简直气笑了，如此生死关头，谁还在乎心魔不心魔！她懒得废话，连忙四下寻找三师姐的身影。

“三师姐！三师姐！”

茫茫迷雾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不知转了多久，却还是一无所获，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究竟是过去了一息，一刻钟，还是很久很久？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

扶月欣喜若狂地转过头，果然是她家三师姐！

她抬起脚，却在看清班婵脸上神情的瞬间迟疑了。

那是一种扶月从未见过的冷漠，那双剪水双瞳中没有一丝感情，看她和看一截木头无异。

班婵手中仍旧攥着天凤羽扇，她抬起手，羽扇对准扶月：“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

扶月的双眼刹那间红了，情感迸发得猝不及防，也极为陌生莫名，她张开嘴，脑子是懵的：“什么？”

班婵靠近一步，羽扇几乎挨上扶月胸口，目光如剑，声如寒冰：“涅槃凤珠。”

小马甲很是沉着冷静，指挥道：“七情境奏效了，快说你没有偷。”

扶月泪眼朦胧，她抬手抹掉莫名其妙的眼泪，倔强反驳：“我才不会偷东西！”

班婵松手将羽扇抛开，她抬起扶月的脸，冷冷地看了半晌，忽而俯首含住她的嘴唇！

扶月瞪大了眼，脑中有无数烟花绽放，将所有的理智和思绪都炸成一片空白。

班婵一只手搂住扶月，似乎是想把她嵌入体内般，两人的每一道线条都严丝合缝，毫无空隙。

扶月从没有离班婵如此近，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三师姐，她迷离的神志恢复正常，想挣脱班婵，脸红成了枝头上最后一只柿子。

班婵将脸贴在她眼睫前，吐息又低又哑，说不出的诱惑：“月儿，你不是喜欢我吗？”

扶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甚至没有听清楚班婵的话，她无法呼吸，整个身子软塌塌的，一点力气也没有，眼角发红，逼出几点泪光。

直到心口传来彻骨的疼痛。扶月低下头，看到胸口破了一个洞，灵气流泄出来，萤火般散逸在周围，点点流光明灭闪烁。

班婵的手从她破碎的灵府中伸出来，拿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很眼熟，扶月很快想起她曾遇见这珠子一次，是之前在鬼修的心魔幻境中，有两个妖界小妖嘱托她要把涅槃凤珠送往人间寺庙中，她不辱使命做到了。

那究竟是幻境，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呢。

扶月心口疼痛，她脑子也疼得有些模糊了，想不清楚，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落下来，啪嗒啪嗒，落在衣襟上。

原来，她真的偷了三师姐的东西吗？

“宿主，不要难过，你在七情境中，这一切都是假的。”小马甲的声音涩涩的，有些嘶哑难听。

扶月伸出手，触摸班婵的脸庞，冰雪冷玉般的触感从指尖触达心尖，她摇摇头，笑容掺在眼泪中：“你不会的，我认识的三师姐绝不会如此。”

不是小马甲的话，而是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她们二人形影不离，三师姐是怎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班婵”一动不动，细微的咔嚓声后，整个人都碎成一片片，化为一阵雾气飘散无痕。

不知何时，浓雾散去了。

班婵立在不远处，直直与她对望，她的神情似乎惊讶，似乎凝重，在原地停驻不前。

扶月再也顾不得许多，飞奔过去扑向班婵，哭得撕心裂肺，委屈至极：“三师姐，是你吗？”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班婵迟疑片刻，一只手拍了拍扶月后背，像之前扶母百均做的那般，轻声安抚她：“我找到老祖藏起来的菩提木心，它暂时不会对灵力造成影响，别怕，你定能坚持一刻钟。”

扶月破涕而笑，这才注意到自己形容狼狈，连忙擦干净脸上泪水，讪讪松开手。

“方才……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

扶月一惊一乍的模样不像无事发生，班婵看了眼蹭到衣裳上的眼泪，懒得用法术擦干，状若随口般问了一句。

想起之前经历，扶月的脸再度红成了熟螃蟹壳，不假思索连连摇头，矢口否认：“没没没……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定是有事发生了。扶月不肯说，班婵也不强求，温声叮嘱她：“我不通阵法，无法阻止阵法运转，很快五行元素就会卷土重来，不知又会碰到什么，拉紧我的手。”

扶月扭捏半晌，经历了刚才的事，她心里很别扭，纵使知道都是假的，但她仍然无法直视三师姐的脸，以前习以为常的手拉手确实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踌躇许久，拽住了班婵一截衣袖，勉强算是拉手。

班婵虽诧异，也并未有异议，当务之急是应付比试拿到名额，九门大比，她决不能错过。

菩提树恢复正常，子鼠台微微震颤，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砰的一下从中间裂成两半，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石台越碎越小越碎越小，渐成一堆尘土，扶月和班婵从立在半边石台，再到踩在一片石块，最后只能用灵力稳住身形，停在轻渺的尘土带中。

底下看到这一幕的夜行侠乐得不行，高喊助威：“三师姐，五师妹，老祖真是太损了，连一片落脚地都不肯留，你们可要坚持住呀！”

灰尘翻涌，凝聚出一个个五官模糊的泥土小人，他们高唱“杀呀”冲出来，手中的小刀小剑有模有样。

小人密密麻麻的，扶月看得眼睛疼，一不小心右脚挨了一剑，疼痛刺骨。

“哎呀！”她痛得叫出声来，又不忍心踩死如此可爱的泥土小人，笑了声，忍住想捉一只调戏的心思，轻轻用灵力拨开。

班婵一脚踩死一个小人，眼中未有半分波澜，天凤羽扇一扇，所有的泥土小人俱作尘土，灰飞烟灭。

扶月转过头，正巧看到班婵动作，心中忽而一颤。

她摇摇头，努力把脑子里不改有的想法甩出去。

两人顺利坚持一刻钟，只要不下切磋台，她们就可以通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