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是好日子

后半夜，狂风卷着不属于夏天的寒意，夹杂着厮杀呐喊声在北羌接壤大周的土地上刮过，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让睡梦中的边城百姓全都惊醒。

关外，十队北羌重骑兵分做四批，从四面自茫茫黑夜中攻往大周北地郡的城门而去。

火把闪烁着熊熊的火光，将这处于黑暗中的边城朝亮了半边天。马儿的嘶鸣声伴随着北羌重骑兵那独特的吼叫和话语响彻整片关外山中。他们手中挥舞的弯刀已经染了血，是大周驻守在浅溪郡的守将的血。

北地城关墙头，一声接一声的战鼓擂响，北地郡守何至桓匆匆登上城墙，自城关守将手里接了千里眼，举起来在眼前往关外看了眼。

北羌已经把北地城关牢牢包围住，他们也不冲上来，似乎是做好了要把这里的人们当做锅中的蛤蟆，一点点用温热的水把他们闷死的打算。

漫长的官道被裹在浓稠的黑夜里，除了北羌人的火把，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何至桓往后踉跄了两步，手上紧紧抓着那只千里眼，紧绷着的脸上透出几分不甘。

北地并不是大周和北羌直接接壤的地方，在北地之前，是浅溪郡。那里不住人，常年只有驻守的守将官兵，以及当地郡守。

可如今北羌重骑兵从四面八方围困住北地，那只能证明，浅溪郡已经陷落了。

浅溪郡可是有足足三万兵马镇守！

“大人，已经尝试和浅溪郡的守军联络过，昨日早晨那边还有信来，今天，就已经联络不上了。”副将低低说完，那边一名浑身是伤的斥候被两个人架到了何至桓跟前。

“按情况来看，田大人和郭将军还有陈小将军他们.......凶多吉少。十名斥候，只有丙一回来了。其余的人，都，没了。”副将别过头去，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七

何至桓听得晕晕乎乎的，一阵阵的头晕眼花冲得他站不住脚。郭守固是打过多少胜仗的人，陈小将军，那是陈家下一辈的支柱！这样的两个人，都倒了.......他转过眼，瞧着那名奄奄一息的斥候，那样重的伤，大约是活不成了。这个人，是北羌那边故意送回来的，送回来给他们杀鸡儆猴看的！

那群北羌人声东击西，前几日在表面上派出轻骑攻击南边的岳城，等陈大将军等人调兵前往岳城支援以后，北羌重骑兵便集中火力，朝北面的浅溪郡攻了上来！

“天杀的北羌王八羔子！”何至桓两手杵在城墙的石砖上低吼了一声，两滴清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城墙上一时无言寂静。

“大人，咱们城内如今守将只有五千人，百姓却有八千余人！咱们不比浅溪郡只有兵将，城内的粮食撑不住多久的。”师爷急急道，“大人，现如今，得赶紧先想办法拖住北羌，别和他们硬碰硬，再给外头递信，请他们迅速增援才是正经！”

陈大将军支援岳城调走了北地一万的兵力，谁也没想到那群人打的是这么个主意，而且，他们的动作也太过迅速了。从攻破浅溪郡到围困北地郡，只是短短一日的时间而已！

北地不能丢，北地一丢，这城内的百姓怎么办？北地再往后就是蓟城，蓟城可是刚发现了一处金矿！金矿的消息分明还没有外传，城中百姓也不甚清楚……北羌是怎么知道的！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们得先保证北地安全。

可如今要怎么办？要怎么办？！信送不出去，陈大将军那边无法支援，北地地势较偏，又被人封锁了消息，就算是距离最近的蓟城觉察到情况不对来支援，调遣兵马再加赶路，满打满算也得三日左右。

三日！太长了！谁知道那些北羌骑兵打的什么主意？！北地郡的兵力和武器都不能支撑他们和北羌重骑兵硬碰硬。

何至桓越想越乱，额上瞬间布满汗水，他赶忙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得冷静，他得冷静！

“大人！大人！陈夫人请见大人！”有兵将急匆匆跑上城楼，高声打断了何至桓的思绪。

陈夫人？！陈家男人都领兵在外，陈老将军又年事已高。陈夫人她一个女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屋外雷声大作，孟妩自梦中惊醒，她猛地一下坐起身来，急促地喘息着，一手捏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屋外的闪电带过一丝白光，将孟妩那张布满惊恐的脸照亮。

守夜的百结被这雷声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瞧见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孟妩。她一时也顾不得自己，忙不迭去扶孟妩，这一碰，却发现孟妩出了一身的汗。

“大小姐！”百结急急惊呼，“这一身的汗，得赶紧擦洗换了衣裳才是！”

说着她便往外头去叫小丫头端热水进来，又扶着孟妩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孟妩全程都惨白着一张脸，面如金纸一般呆愣愣地任由百结伺候她换了衣裳又重新躺进被窝里。

温暖袭来，孟妩却不敢闭眼。

她在那一片黑暗中，瞧见了无尽的血迹。从她的脚下蔓延开的血迹。

“大小姐。”百结拿了帕子守在孟妩床头，心疼地替她擦着汗，“大小姐可是被雷吓到了？”

孟妩睁着眼睛扭头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缓了这么久，才算是把自己从那个可怕的梦里拉了出来。

她怎么会梦见北地的事情？还是那样可怕的事情！

孟妩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忽的伸手抓住百结的手腕，“今儿是什么日子？”

“大小姐可是魇糊涂了，昨儿不是才过了雷祖会，今日该是廿五了。”

廿五......廿五......孟妩念着这个日子，忽而瞪大了几分眸子。

上辈子，北羌偷袭浅溪郡也是在廿五这日，不过，那是一年后秋猎之前的事情！她还记得张天师说过，这三年内的廿五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所以北地战事要提前了吗？

孟妩紧咬着下唇，指甲自觉往掌心里扣着。是自己想多了吗？可她突然间梦见北地战死的将士们，这种梦，让孟妩很难不多想。

她重生了，她改变了很多事情。可北地的事儿，她还是无能为力。

孟妩愣愣地想着，心底升起一股徒然悲哀的感觉来。

不，不行，那样惨剧，她不想再看一次了！

她得想办法。不管这梦是不是预知将来的，她总得先努力一把。只要在三日之内把北地围困的消息送出去，离北地最近的蓟城就能快速增援，这样北地就不会陷落了......

这事儿，她肯定没法做到。但是裴晏可以！她要说的这些话，也只有裴晏会信！

孟妩困意全无，双手拽着锦被，一直睁眼到了天将明，而后立马叫了青墨进来，让去请裴晏到臻品轩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