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简单的六爷

蓟城郊外别庄

刘先生脚步匆匆进了院门，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六爷！”他踏进阁楼里，这里头过热的温度让刘先生有些不舒服。

看来六爷的畏寒之症又严重了。刘先生心头想着，抬眸瞧见榻上捏着烟斗眯着眼睛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去，躬身说道，“果然如六爷所说，孔家周边都是锦衣卫的人。”

榻上的男人顺着话音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嵌在他的脸上，只叫人想到温润如玉四个字，眼角的细纹显示出男人年纪不小，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外裹着件厚貂裘，手边的炉子烧的正热。

男人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欲之，没叫我失望。”

刘先生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也不敢随意接话，只低头等着吩咐。

六爷垂眸，咳嗽了两声，慢慢说道，“把咱们的人手从孔祥那边撤出来。”

这就是要放弃孔祥了？刘先生心头一沉，“六爷，若是如此，朝廷会不会顺势追查？”

他们如今的力量，还不足以和朝廷一较高下。

“不会。”男人的声音极为自信，他捏着烟斗吸了一口，声音缓缓地道，“皇帝不敢冒这个险……把人撤出来吧。我要给欲之一个大大的惊喜。”

……

裴晏这一次到北地来，身边除了自己的人，还有圣上指派的一队锦衣卫。

领头的是邴慕，他是陈恪手底下的人，这些年靠着陈恪办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一步步爬到了副指挥使的位置上。陈恪对裴晏毕恭毕敬，邴慕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见了裴晏都是一口一个四爷，他性子和青卓差不多，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让人觉得好亲近，光看模样，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他是在锦衣卫任职的。

正因着这个，被抓过来审讯的那些人一开始都不把这个年轻的副指挥使放在眼底，嘴上奉承说着“大人想多了，小的哪里敢？”，实际上话语里都是暗暗的威胁。

不过那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从邴慕雷厉风行直接对两个说话不干净的人用了指刑以后，那些人就不敢再对他出言不逊了。

当然，也有看不清势头的。

孔祥那个小舅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关止只是个被牵连进来的角色，裴晏交代暂时不用动他。那粉面油头的一个公子哥儿，碰一下都得嗷嗷叫个半天，邴慕自然是不想沾染的，听裴晏这么吩咐了，也就只是把人关在地牢里，没有多余的动作。

大约是这几日好吃好喝地日子过多了，关止心底那点害怕的情绪也就这么被掩盖了过去，他觉得什么锦衣卫，也不过如此嘛！

一想到自己姐夫可是蓟城郡守，关止那点公子哥脾气又忍不住了，叫嚷着让人赶紧放了他。

“不然，我姐夫一定要你们好看！”

这话听得一个锦衣卫怒火中烧，“慕哥，里头这个简直不知所谓！”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牵扯进了什么样的案子里啊？现在居然敢和锦衣卫叫板！

邴慕扯了扯嘴角，依旧笑容可亲，“让他闹，裴四爷没下命令之前，谁都别动他。”

他说完也没再地牢呆着了，那里头气味实在不好闻，再加上关止的公鸭嗓一直在里头叫喊着，任谁都呆不住。

邴慕一路去了裴晏的屋子，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签筒来，双手奉上给裴晏，恭敬道，“四爷，这是孔祥家里头的线报。”

裴晏嗯了一声，搁了手上的折扇把那线报接过来扫了一眼。

锦衣卫查这些事情一贯有些手段，可这里到底是北地十三郡而不是京城，他们那些手段，在这边都要打个折扣。

因此报上来的这些消息，也是有限的。

不过对裴晏来说，这也够了。

他把线报塞回签筒里，慢悠悠道，“后头那条大鱼跑的倒是快。这个孔祥，已经是枚弃子了。”

邴慕有些好奇裴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怎么能从那线报上的只言片语里推出来孔祥已经成为弃子了的？

可他却不敢多问，只沉默地站在一侧。

裴晏也没打算要和他解释什么。北地十三郡出现了投敌叛国之人，这人肯定不止一个，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北地十三郡这边多是独立驻守的将领，要说人人都没有异心，皇帝想必也是不信的。

而这边的官场早已经被浸透了，官官相护，一时间要把这股在背后给大周捣乱的势力抓出来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圣上派他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先探探这边的风气罢了。

想到这里，裴晏握着折扇转了一圈，桃花眼眯了眯，吩咐道，“不过这次揪出来一个孔祥，也差不多够了。明天一早就去孔家把人抓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说这明日要用什么早膳一般。

邴慕心头一凛，半句话不敢多言，立刻低头应了声是字，待裴晏吩咐完了，这就出去办事儿。

孔祥下了地牢，审讯不过半个时辰，他就招了大半。

金矿的事情是他泄露出去的，但是孔祥咬死说自己只是泄露给了几个行脚商，绝对没有给北羌那边的人泄密。

可这种事情，他就算这么说，旁人也不会信的。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北羌重骑兵包围过的北地郡的百姓，听到这事儿是蓟城郡守引起的，一个个群情激愤，把孔祥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舆论已经起来了，百姓的谩骂是挡不住的，裴晏也没有叫人拦着这些消息。

因此北地十三郡这边官场上的诸位，一时间也都明白过来，裴晏这是杀鸡给猴看。

他们这些人里，或多或少都知道那金矿的事情，要说泄露，他们也做了。

裴晏这是在拿孔祥当靶子，竖在他们面前做警告。

众人连忙回家清查当初的事情，生怕自己和北羌那边扯上了关系，最后落得个和孔祥一样的下场。

孔祥在地牢里呆了两日，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锦衣卫那边对外只说是咬舌自尽，可旁人哪里肯信？都说锦衣卫折磨人的法子都是些叫人生不如死的，也不知道他们对孔祥下了什么狠手。

孔祥虽说泄露了金矿的事情，可他矢口否认自己和北羌有联系，而且也没听说裴晏那边找到了什么证据......就这样，孔祥都没能逃过锦衣卫的魔爪。

而且他们还不能说裴晏的不是，毕竟人家是领了圣旨来的。

所以孔祥的死哪怕是不明不白，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锦衣卫要是一个不满意了，反过头来咬你一口，说北羌的事儿你家也脱不开关系，这可就惨了。

因此北地十三郡官场这边一时间倒是安静得很，再也没有前几日那种嚣张姿态了。

他们对孔祥的死不敢深究，但裴晏这边，却不得不深究。

仵作那边已经验完了尸，恭敬地在裴晏跟前回了话。

孔祥是窒息而亡的。或者说，他确实想咬舌自尽，但是最后没那个勇气。然后就有人出手帮了他一把。

“有意思。”裴晏转着手上的折扇，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那仵作已经被人带了下去，邴慕听着裴晏的话，一下跪倒在他跟前，抿唇道，“是属下的错，还请裴四爷责罚。”

人是在地牢里没的，那地牢，可都是他锦衣卫的人负责的！邴慕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又惊又怒，心里对那背后之人也不觉提高了警惕。那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