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态度

徐八娘子笑笑，脸上的神色有些低落，一面瞧着外头隐隐有些灰蒙蒙的天，一面轻声对孟妩说道，“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虽然咱们相识时间不长，可在我心底，也是拿孟大小姐当亲近的人看待。这次我走，赶不上孟大小姐的及笄礼和明年开春的婚宴了。”

孟妩默然。良久，才道，“北地那边也许形式也没那么糟糕。说不定，明年你就该回来了。”

徐八娘子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孟大小姐不用安慰我。我心底明白呢。”

“祖父和祖母都说了，这一遭，是徐家在挣一条出路。总不至于最后赔进去整个徐家。官场上的事儿我不懂，但北地那边的乱事，总不能是无缘无故起来的。那边不平静。父亲去北地任职，少不得要和那边的人周旋……再者，还有宋祁，说出来不怕孟大小姐笑话，我这几日做梦都在担心他的安危。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北地恐怕就……”

孟妩眼神一黯，宋祁一旦出事儿，北地就会暴乱，和上辈子一样……连带着朝中形势也会跟着翻天覆地。

“祖父也说了，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官家愿意让徐家有选择的余地，这是徐家的幸运。这趟北地之行，徐家是心甘情愿的。况，我知道宋祁和裴四爷一向亲近，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徐八娘子抬眸看着孟妩，眼底有些清浅的笑。

孟妩也跟着笑起来，徐八娘子这是特意过来告诉自己，哦，不对，或者应该说，她是在告诉太子，徐家的选择。

徐老太爷是个能狠的下心来的，也是个家族观念极重的，为了徐家，就连自己用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大儿子以及徐言蹊这个长孙，徐老爷子也可以放弃。

这样的人，脑子最清醒，只要太子一脉没发生什么动荡，徐家就一日不会偏向别人。这徐家二房的北地之行，算是徐家给太子的投名状。也表明了他们对裴晏的态度，至少不会因为这事儿恨裴晏。

“八娘子放心吧。北地有宋世子和陈家坐镇，断不会再起乱事了。”孟妩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徐八娘子眉目间的郁气顿时一松，“那就借孟大小姐吉言了。”

“八娘子客气了。”孟妩比了个手势，请徐八娘子喝茶。

两个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徐八娘子这才告辞离开。

孟妩让青墨把徐八娘子过来这一趟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裴晏那边，自己在屋子里思索着上辈子和北地有关的桩桩件件事儿，一晚上没睡下。

隔天一早，云裳打了帘子进来替孟妩绞帕子净面，还没张口说话，就先打了个哈欠。

孟妩瞧着稀奇，“怎么了？昨儿没睡好？”

她昨天晚上熬了一宿，尽量回想了上辈子和北地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儿，都写在了一张条子上，一大早就让青墨又给送过去了，现在倒是不困，也还有心情打趣云裳几句。.七

云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没怎么睡好，不过不是昨儿晚上，是今早起了个大早，奴婢有个远房的兄长，今儿娶亲，奴婢去瞧了一趟，回来的路上被赵家十四娘子身边的凝露拽着说了几句话，一时间耽误了些。”

她一面说一面又打了个哈欠，“昨儿个本想着早些睡的，又被情客几个搅了神，她们几个妮子商量着等表小姐出嫁那日要去看热闹，兴奋得不行呢。”

孟妩直笑，擦了两遍手，把帕子递给她，又走到一边的圈椅上坐下喝茶，说道，“她们几个年纪小，到了表姐正日子那日，你可得多看着些，看热闹可以，可不能搅乱。”

云裳应了一声，随即又道，“还有一件事儿。赵家十四娘子身边的凝露，她被打发出去嫁人了。今儿一早我瞧见她，她脸色不大好，身边跟着个瞧着有些凶神恶煞的婆子，我和凝露说话，那婆子就在一边死死盯着......奴婢问凝露嫁的是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后头凝露又抓着奴婢说了好几句，说十四娘子许久没见到您了，想请您有空多去找十四娘子玩一玩儿。”

凝露是赵十四娘身边的大丫头，从几年前就一直跟在十四娘身边伺候了。这样的人，只要不犯大错，以后都是要一直跟在十四娘身边的！她突然被人打发出去嫁了人，还拉着云裳说了这些......“你去递个帖子，说我三日后请十四娘过来府上玩儿。”孟妩沉默片刻，才吩咐了一句。

如今太子和瑞王两边势同水火，连带着，护国公府和他们孟家也不联系了。照理来讲赵家的事儿也不关孟妩什么，可赵十四娘待她也算是真心，何况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孟妩想着，要是能拉一把，也好。

云裳忙应了下来，见孟妩不再提这件事儿，也就没再接着说了。

......

赵九娘子一早就去了瑞王府。瑞王妃给赵十四娘挑了户好人家，不过年底就要成亲。赵十四娘这几日恰好病了，护国公夫人便让赵九娘去一趟瑞王府，替赵十四娘去看嫁衣之类的琐事儿。

待从瑞王府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天上淅淅沥沥地落了雨，丫鬟撑着伞护着赵九娘上了马车，她一进车中，便忍不住往后靠过去，抬手遮着眼睛，半晌说不上话来。

“九娘子，”凝脂心疼地给她擦了擦手心，那白嫩的掌心里，遍布着细细密密的指甲印儿，有些陷得深了，已经隐隐有着斑驳的血迹。

为了十四娘子的婚事，九娘子已经难受了好几日了。

可也只能难受，因为她说不上话，那个家里，没有人听她的。

赵九娘深吸了口气，喑哑着声音说道，“那家人来京城了。说是，明儿要去府上见见十四娘。”

凝脂脸色一白，“那，那位......”

“嗯，那位也来了。”赵九娘子坐起身来，眼角泛着红意，“他们要见十四娘。他们家要娶十四娘去冲喜，还要先对十四娘挑三拣四一番......”

赵九娘子抬手捂着嘴，带着哭腔说道，“十四娘还那么小......他们怎么能忍心......”

她不是没替十四娘求过情，她在父亲院子里跪了一整夜，跪倒膝盖都发青发紫，跪到整个人都无力的倒下去，也没换来父亲一点儿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