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固执的沈欢

内院这边散了场，外院这边也不遑多让，各家官员和公子哥儿们具都有了旁的心思，眼瞅着裴晏和宋祁两个告辞了，这些人也没多留，先后上前辞了洪大人，然后带着一肚子心思各自回了家。

裴晏在洪家二门处接了孟妩，夫妻俩和宋祁徐八娘子告了辞，这才上了马车往回走。

洪家这场热闹都不用人专门去说就传遍了整个岳城。凡是有点儿门道的，谁都知道了裴晏给洪大人和宁家小公子送美人儿的事。至于后头洪夫人和宁大夫人那边又是怎么闹着要把人送走的，那又是另一桩热闹了。

四海楼里，姜老拎着半壶冷茶，一路从前头的厢房里出来，绕过回廊，慢慢晃悠进了后院。

后院里东北角处引了护城河的水，汇成一个不算深的水池，里头又养了些鱼儿，供人钓着玩儿用。沈欢握着根钓鱼竿坐在前头的躺椅上，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姜老走过去，脚步慢下来，朝那两个守在不远处的暗卫点了点头，这才靠到沈欢身边去，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举着那半壶冷茶往嘴里灌了一口，长舒了口气道，“六爷猜的果然不错，宁家头一次试探，果然失败了。”

沈欢照旧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脸上的笑意似乎扩大了几分，连声音都附带着几分愉悦，“欲之自小就聪明过人，宁家要用这点内宅手段叫他吃亏，还是太欠考虑了。”

他一早就知道宁家这次的算计肯定是不会成功的，可他没有出面阻止。一来他和宁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自然没必要去提醒宁家；二来嘛，他也想看看，现在的裴晏会怎么应对这种事儿。

从结果来看，裴晏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姜老把沈欢的表情收在眼底，心里头的思绪来回转了几圈，这才接着话往下道，“毕竟他和六爷您是一个出身。”

“嗯，”沈欢转头过去，视线落在姜老身上，没有半分避讳地道，“欲之确实像我。他小的时候大姐二姐就常这么说。”

他一边说，眼底一边散出一阵奇异的光来。青空那老和尚说的不错，他和欲之，是命定里的一家人。他要成事儿，那就离不开欲之。所以，欲之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来，对于这点，他十分确信。

“只可惜，他娶了孟执书的女儿。他这次的手段还是太软了。”沈欢不无可惜地长叹了口气，若是换做从前的欲之，宁家洪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小手段，他怎么也会叫这两家见见血的，可现在他居然用了这样迂回的法子，这一点儿也不像是欲之的手段。一定是孟家那个小丫头影响到了欲之。

“妇人之仁罢了，裴四爷常和那女子住在一处，多少也会受些影响。”姜老顺着沈欢的话接了一句，面上笑呵呵的，心底却是凉了一片。

听六爷这话里的意思，他对那个裴晏，倒还是存了不小的希望.......只是，他眼瞧着，那裴晏可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了东宫那条船上了！六爷这一片真心也不知会不会就此错付了。姜老心底正乱着，一阵接一阵的烦躁从心头涌上来，他们谋划的是大事儿，若是那个裴晏肯归顺六爷还好，可若是他怀了别的心思........凭着六爷对他如此不一般的态度，姜老只怕这个裴晏会影响到他们的大事儿。

池上拂过一阵微凉的风，把沈欢身上那件略不合身的衣裳吹得飞扬，他迎着风咳嗽了两声，眼底却散着清亮无比的光，“我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六爷！”姜老被这话吓了一个激灵，急急回过神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欢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身子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了。”见姜老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沈欢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自己接着往下道，“你听我说。我的身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那些大夫说的话，也不过是安慰安慰我罢了。咱们部署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大事。古人常言，群龙不能无首。既然知道我身子不好，那早做准备，也是应该的。”

沈欢的话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都咬的很重，姜老听着，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六爷这意思，是下定了决心要让那个裴四爷接替他自己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沈欢又咳嗽了两声，一侧的暗卫两步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瓷瓶，往手心上倒了两颗药丸出来送到沈欢跟前，沈欢摆摆手，叫人先退开，这便接着道，“欲之这些年活的不容易，裴家就是个狼窝子，没人巴望着他过得好。若不是皇帝和东宫看顾着，他恐怕也不会平安长大了。他是个好孩子，记着东宫的好，所以才会帮着东宫。我当年也是自顾不暇，但凡我有能力带走欲之，也不会叫他留在京城受苦。欲之和我极像.......”

他说着说着，声音缓缓低了下来，眼底漫起一阵雾气，挡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姜老听着他的话，一颗心沉得不能再沉了。六爷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替那个裴晏找补，看来，他是真下定了决心要把裴晏收到麾下来！

“六爷，裴四爷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孩童了。从上次他帮着东宫出手留住长乐郡主，我便能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要站在东宫那边的。就算咱们上赶着请他过来，他也不一定会接受这份好意啊！”姜老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您记挂着他，毕竟这份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可是六爷咱们谋划的事儿，容不得一丁点儿的失败，那裴四爷心若是不在咱们这儿，那咱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可就白费了！”

沈欢眯着眼睛，把钓鱼竿递给一侧的暗卫，又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擦着手，慢慢道，“你说的我明白，我说的，你也该明白才是。我和欲之是这世界上最像的人，只有他能懂我的打算，也唯有欲之，才能够接替我，把大事完成。这是青空那老和尚说过的。”

他说的无比笃定，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看得姜老一时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