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你愿意在外面散步吗，我打听到这里的顶楼还有个玻璃花房。”

蜜贝尔含糊其辞地侧头说：“现在真的太晚了……我希望早点休息。”

“今早的射箭场地和下午茶，你都没有出现，抱歉，我本来想去看望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蜜贝尔几乎被他可怜的语气要谴责自己，连忙解释说：“我要帮助夫人整理东西，实在走不开。”记者侧头看她，她随即补充道：“射箭和骑马是我们兰斯洛德日常的训练，我们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也希望你喜欢。”

记者混乱地点点头，似乎在表示自己不是等待这种对话，等了片刻，垂目有些落寞地点头，朝她道：“如果你是在等夫人，她应该就要出来了。”记者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一旁陪她等候着。

无所适从的蜜贝尔握着双手看着厅门，几乎将上面看出花来，然后去数石柱上的纹路，渐渐她忘记了管家还在看好戏，身边的记者存在感太强，他起伏的胸膛，高大身体，还有自信和体贴的姿态……蜜贝尔稳住心神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就听记者说：“我们之间有默契，不是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蜜贝尔的心跳开始加速，立刻否认说：“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当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但我感觉到，你的心离我远了些。”

蜜贝尔心中怦怦跳，快要到嗓子眼，低声带着恳切说：“请不要多想，也请不要这么说。”

记者却仿若会错了意，不能自控地出神望着她：“好的，我知道了。”

蜜贝尔张开嘴，沉默着不知怎么打破僵局，很快两人就看到兰斯洛德夫人出现在厅门外，记者突然伸手，将一截信笺递过去，蜜贝尔来不及看，抓住那私信飞快藏到蓬裙下。

该死，自己在做什么！？蜜贝尔在想这究竟是怎么了，她赶不及思考眼下行为，提着裙子走近他们。几人结伴往塔楼走去的路上，蜜贝尔心神不宁，而玛姬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遗漏了东西，便急匆匆往回走。

蜜贝尔的手心开始出汗，裙子下的信笺被几乎用尽力量抓着才不至于掉落，同时她感到茉迦妮看着玛姬丽离开后，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露出以往的笑容：“茉茉，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茉迦妮抬着的脑袋向下按了下，露出眼底大片的眼白，虽以低姿态，却施加着无形的压力，她毫不客气地冷声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

蜜贝尔和她踩在塔楼的石阶上，就听到茉迦妮说：“你以前只会说‘茉茉，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

“我不需要，”茉迦妮的目光落在蜜贝尔的胸口，锁骨处凹陷，线条随着平坦而隆起，隐入胸膛饱满之处，只有八九岁女孩高的茉迦妮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充满着渴望，近乎贪婪地看着蜜贝尔的身体，“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想要什么。”

蜜贝尔立刻明白今晚的歌剧对茉迦妮来说，反而是一次心灵上的负面刺激，她不敢大意地说：“姑婆一直在想办法，还有我、玛姬丽他们，也许……也许你去鲁斯塔正是契机，那里有无数顶级的魔法师和高超的研究成果。”

蜜贝尔说：“你会长大的。”

茉迦妮转身往楼上走，空旷的塔楼里回响着稚嫩的童声：“也许吧，当然，或者我该一辈子都如侏儒般生活……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蜜贝尔心中忐忑，疑虑重重地说：“茉茉，你千万不要再做错事情了。”

茉迦妮哼了一声：“当然，你不用担心，我的姐姐，我不会伤害无辜者的。”她转弯而上，斜眼看向后方的蜜贝尔，嫉妒地希望将对方的衣服按在自己身上，继而昂首挺胸地踩在下一步阶梯上，高帮的靴子用力地发出锵的声音，仿佛是一把斧子砍在上面，掷地有声。

玛姬丽追赶上刚从客房看望王子回来的兰斯洛德夫人，她慌张地说：“我也去，姑婆。”

兰斯洛德夫人停下来，看了她两眼，只是将灯盏递过去，看到玛姬丽接过去才说：“你今晚一直在偷偷看我，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玛姬丽嗯了一声，难得露出低姿态：“对不起，我想要说我抱歉之前的行为。”

兰斯洛德夫人扫过对方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微喘的模样，说：“希望你不要对晚上例行巡查感到枯燥，来吧，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来聊聊你的反省。”

玛姬丽在她背后咽了口唾液，回想起离开歌剧厅的时候，角落的管家那一眼别有用意的暗示，她脚步加快，随着夫人一起走出住城堡，举着火把的骑士长菲普站在大门处等待着。

“十区都已第二轮巡查完毕。”菲普汇报着，那双深邃眼睛透露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城堡主人的手上。

他们朝外望去，保护法阵外的夜暴风雪依旧狂啸吹裂着，彻夜不眠在空旷的大地席卷奔流，这个人为制造的风眼城堡像是岌岌可危、顷刻颠覆的孤独小岛，又好似永不倒塌，强悍地对抗大自然报复的世外桃源。

夜幕下的城堡之人都已入睡，只有兢兢业业的骑士们和永不熄灭的篝火守卫着大家的安危，玛姬丽抿嘴，随着姑婆和骑士长，毫不犹豫地投入暗夜之中。

与此同时楼上的客房内，推开门的记者扯掉领口，用力踹了一脚沙发。

纪念堂的地下祭台上，白蓝火焰照亮这一方空间，玛姬丽绕过干涸的石盆，盯着虚空漂浮的行星运行轨道，一条长长拖着光芒尾巴的彗星从眼前飞驰而去：“为什么要重复检查，这里一旦启动，我们不能阻止它。”

兰斯洛德夫人检查着地上的矿石残余能量，用铁棍撬出变成灰白的石头，替换上斑斓五彩的矿石。

“如果约瑟翰王子的身体没有起色，关闭法阵的时间只允许一分钟，我带着他离开，而你，需要替我立时开启保护法阵。”

玛姬丽张口结舌：“为什么……不让我去！？”

兰斯洛德夫人低着头，遮去容颜，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你无法承担失去王子的责难，但如果是我，他们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况且城堡里的食物和人手充足，你们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可是——”玛姬丽想打消她的计划，“三日期限还有一天，没必要仓促决定，为什么不等到服用解毒剂后看看效果如何？”

兰斯洛德夫人沉声说：“我们不能等到事到临头才行动，万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明日之前，我会在十区内都准备好更小些的魔法阵，确保一分钟内城堡主体不受严重的破坏，我将琐事执行重权交给蜜贝尔，而将防御部署给你执掌，你可以随意使用密室中的秘银和矿晶。”

玛姬丽睁大眼睛，喃喃说：“我以为——”

“以为我看不见你的努力么？”兰斯洛德夫人站起来，拍拍手，拂去碎石残灰，“别愣神了，今晚的任务很重，你协助我画阵，让我看看你的手艺下降没有。”

玛姬丽紧紧跟上去，听到兰斯洛德夫人说：“如果遇到了不能决定的事情，你们再去问斯德，他会是你们最后的后盾。”

玛姬丽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的后背，那满头的银发透露出仍不服输的做派，突然有股倾诉所有的冲动，说：“为什么不和斯德一样？”

玛姬丽压住透露实情的意愿，说：“为什么要保持这样的样貌，明明斯德还是中年的模样，你可以和他一样保持着青春外表，是为了避嫌吗？”

兰斯洛德夫人好笑地说：“没有。”

“我们都说他会是你的下一任丈夫，我们都同意的，你根本不需要用这样去证明。”

“没有，”兰斯洛德夫人说，“我和他之间只有深厚的友谊。”

“可是，他明明那么——”

“好了，”兰斯洛德夫人站住，站在纪念堂外面的漆黑草坪上说，“我维持这样的容貌，只是这样看起来仪容严肃，举目庄重，我看起来是否是不能冒犯的样子？”

玛姬丽低声说：“这可不一定。”

兰斯洛德夫人瞥了她一眼：“我们之间其实不能由一两句话说明，如果这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她仿佛感觉了什么，在身前将手套掀开，正如所料那样，腕部正变得透明，几秒后慢慢重新出现的皮肤阻隔看到的黑暗。

“哪一步出了错！？”重归夜间工作——阅览旧稿的时候，记者还是忍不住低声诅咒着，将笔一扔，他抱胸盯着面前的书桌咬牙切齿。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步步紧逼的计划没有疏漏之处，一切都按着期待进展，对于情·史空白、家境颇好的姑娘无往不利，大多人乃至都不能抵抗初级的甜言蜜语。

记者站起来，踱步着思考，下定决心如果不能奏效，那就再多加点心思。

门就在这时敲响了，他看了眼时钟，这种深夜的拜访不会有意外人来的。

记者皱着眉头，心下了然，还得忍受不能接受现实的莫兰达最后的纠缠，他得好好稳定对方的情绪，在追蜜贝尔的计划中还缺中间人的帮忙，这里只有莫兰达勉强可以胜任，下次传递情书的时候，就不需要到处窥探时机。

打开门后，记者只见杰翰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敲门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怔忡，便说：“我该就寝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杰翰按住门，脑门上都是汗珠，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记者费力地辨认后耐心地说：“真的太晚了，我不想出去，好了杰翰，明天你早点来。”

“不行！”杰翰说，“莫兰达，莫兰达有事找你。”

“为什么她不自己来？”

杰翰不能说出理由，记者却不能放任事情的任何偏差，他得去探探莫兰达此刻的情绪，拽着备用外套披上说：“好吧，希望路上不要遇上那些巡逻的人，你会想好恰当的理由吧。”他看到领路的杰翰的后背全部湿透，稍微分出点心思说：“你看起来生病了？”

杰翰却不再说话了，他们来到楼下，这里的房间在主城堡后段，布局上密密麻麻，形同蜂巢，比楼上的客房逼仄多，一道铁栅栏阻隔男女之间的通道，杰翰紧张地打开门锁，记者发现最近的一间屋子漏出一条缝隙，但没有人出来阻止。

杰翰拉着还来不及思考的记者拐入一间屋子，他立马被莫兰达亲昵地抱住。

记者拉开她，这个小房间内只能容纳一张桌子和单人床，充当书桌的梳妆台上放着玻璃罩的金黄蔷薇花和一个首饰盒，莫兰达被推开也不生气，捧着首饰盒打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正静静躺在里面。

记者屏住呼吸，提起它。

正中间是一枚三指宽的红宝石，比鸽子蛋大，每一完美的切割面都折射出猩红的浓艳光彩，四周的众星捧元着数十颗稍小的同类宝石，所有链条上都点缀着碎钻，晶石花芯和碎钻花瓣华丽繁杂交错缠绕，台灯下整条宝石项链散发着逼人的魅力。

记者下意识比起巴布亚夫人扔的那条项链，天差地别。他无法想象宝石项链出现在市场的时候，要多少银币与之比配。

“你偷的——”记者压低声音，激动万分地左右看着，随之深深的惧怕让他完全压制贪婪之念，“赶快放回去，你会被抓起来的。”

莫兰达得意地邀功着，迷离地划过那完美的切割面，眼里仿若倒影着银河：“她很美不是么，她不属于任何人，你可以拿去还钱，还完任何高利贷的还款，还足够我们一辈子的开销！”

“清醒点！”记者简直不敢相信莫兰达的愚蠢，“你偷了东西，我去哪里给你换，黑市会让这东西起码贬值一半，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两个月，我们能跑到哪里？！”

莫兰达在他手下摇晃着，眼里有些发狂，随之仰面露出虚幻的笑容盯着天花板。

记者抬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了，莫兰达被晃得头疼，抓住记者的手臂稳住身子，仿佛醉了般：“我有办法……有办法解决。”

“我可以摆平一切，”莫兰达凑近，眼里散发着无尽的满足，这下子可看起来不像记者记忆中的任何模样，只是重复着，“你不要去勾引别人，和我在一起，我能满足你任何的愿望，我都有办法解决，包括钱财！”

真是个疯子，这姑娘真的想让自己成为同伙，记者还能说什么，轻松地将她再次从身上撕开，他的衣服有些潮湿，像是碰翻了鱼汤，淡淡的腥膻让他反感地抓起莫兰达的手，她今晚一定是剖了鱼，沉浸盗取项链的兴·奋中，还没有弄干净这双下等手，真是让人恶心。

记者握住莫兰达垂下软骨的手腕，对方右手上还有尚未洗干净的红色，有些凝结着痂片，像极了鱼鳞。

他本不在意，拿出手帕晦气地拂去刚才碰触的地方，只想着如何还回去这烫手的赃物，但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直至停下。

记者着看自己的手掌中帕巾，猛然抬头，死命地瞪着莫兰达。

门旁的杰翰守在那里，瓮声瓮气地颤抖着说：“我们不能留她在这里，得赶快挪开，莫兰达。”

记者僵硬着站起来，想要离开，却被桌角抵挡撤离的后退，他望着莫兰达充满着疯狂的脸，几乎认为自己正在做无边无尽的噩梦。莫兰达斜眼正瞧他，凌乱低·胸睡衣下的身子一顿一顿，勾勒出成熟与危险的致命感。

他清楚的意识到，莫兰达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