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第322章

佛西法修一个人霸占的小岛很让奈契斯感兴趣，当亚摩提起自己得到了很多布置作业，适当抱怨实践课总是超负荷时，奈契斯表以同情，听到去观看塔楼的试验田后，奈契斯更是露出一种复杂的目光，发觉亚摩探究地看他，奈契斯收整好表情说：“我没想到他对这个感兴趣。”

“但事实上，他确实兴趣广泛，”亚摩将佛西法修教授的课程举例了一些，尤其是创新上，他毫不吝啬地鼓舞亚摩自创魔法阵，看待问题和方法上近乎极端的旁观，被人称为冷漠也不冤枉，“广博，易于接纳新事物，他偏向实用性强的魔法技能，事实上，我认为他接下来会和塔楼合作，一起研究粮种问题。”

“……我记得塔楼有提交过研究种植业的申请，他参与其中了，”奈契斯意识到曾经批阅过一份塔楼提交的申请文件，怎么也想不起具体内容，但不妨碍他对此关注，“你的老师参与了多少？”

“只是有倾向，事实上他们还没进行到那步，”亚摩将此事具体说来，她怎么没察觉奈契斯一进门就与她惯用对臣子的惺惺作态和旁敲侧听，其中不乏试探，这是在她即使成为公爵后对方都不曾存在的态度——因为伊娃的话，她才得以如此关注起他进来时的状态，并且清楚地意识到，对方第一眼看见母亲格瑞塔芙留下的遗物，他也一直保持着不知从何而起的疏离。

亚摩解释说：“塔楼的莫尔拉茜副主席正在攻破去除植被根系残留魔力的难题，我参观过其中的麦田，她看上去很想邀请老师加入。当然，还有其他其他粮种。”

奈契斯不认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当亚摩一说出“麦田”，立刻敏锐地说：“残留魔力——你是说塔楼认为现在的粮食存在隐患。”

他们对视了一眼，亚摩品味出对方的弦外之意：“您——”

“等等，亚摩，你马上来书房一趟。”奈契斯暂停了和亚摩的对话，急匆匆走了，亚摩就听见他在走廊里大声说话，让人召集起来去书房商讨事情。

亚摩惊疑不定，也顾不得猜测奈契斯对此毫不知情的原因，连忙收拾好走到书房，三个整理文档的文官已经捧来每年定期整理的文件，没一会儿，一人找出一张薄纸，奈契斯看了两眼，发现上面含糊其辞地隐瞒了申报的具体动机，而动机就是最关键的部分。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奈契斯深深地皱起眉头，仿佛还在消化被隐瞒的事实，脸上呈现出恼怒疑惑的复杂神色，好像不确信，再次扫了一眼文件。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抬眉见亚摩已经进来了，突然说，“亚摩，这可是个非常繁重的大事情，牵扯很广……我没想到佛西法修先生离开塔楼后，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塔楼甚至都没有提过这个。”

奈契斯登基后沿袭了日昂加三世每年全国筛选魔法师学生的惯例，不仅仅是因为其学习条件苛刻和前期投入高昂——并非所有人能学习魔法，这是常识。也知道黑市流通的各种违规药剂对于身体的副作用，违法者将矿晶简单粗暴地筛选提炼，使药剂能够在短时间刺激人体最大潜力极限，副作用显而易见，它们破坏了人的身体机能，药效一过，他们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奈契斯从没想过，魔法无处不在，它早就跨越塔楼和鲁斯塔的界限，使得在大陆上盘踞如此之久，成为了潜移默化的存在，它渗透了整片大陆——植被将矿晶当成肥沃泥土，植被的存在意味着畜牧业早被侵蚀，进而他们赖以生存的所有饮食、水、空气……奈契斯意识到肃清者的可笑使命，魔法根本不能从大陆上消失。

更没想过，希尔兹口中的佛西法修成了一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善良伟人。

奈契斯的表情凝重，细节问题朝亚摩求证商讨，随即要求亚摩秘密拿来莫尔拉茜的相关实验数据：“能在今天拿回来么？”

亚摩是通过正规途径回来，再回去可没有随传随到的琥拉在原地等候，她想了想说：“如果您紧急需要的话，我可以很快回来。”

“多快，一个小时？”

“如果您希望的话。”亚摩模棱两可地说。

今天的奈契斯披着黑袍镶金系腰衣袍——已被脱掉扔在一旁，露出白丝绸衬衣，宽松低领，下面是同样质地的黑裤皮靴，随意低调，亚摩话音刚落，他露出从未有过的陌生看她的神情，然而奈契斯最后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郑重地说：“速去速回，务必保密。”

亚摩通过佛西法修教她的魔法阵直接转移，莫尔拉茜果然还在那里居住，她的桌边放着一顶草帽，手持羽毛笔正在抄录草稿，见到亚摩突然出现在窗口也只是愣了一下，得知亚摩过来的原因，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将刚写完的羊皮纸收拢起来，全部交给亚摩。

亚摩自然要检查一番，里面的内容广罗各地其他物种植被参考的对比值，最重要的是，莫尔拉茜将研究项目的整个报告通过整理排布成册，可供随翻随阅，这可不是短期就能做成的，亚摩顿生被算计了的后知后觉，却见莫尔拉茜朝她眨眨眼说：“替我提前给陛下道喜。”

亚摩回去的时候，书房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动静，里面却有了不少人，包括久违的塔楼主席们，劳特卡斯正站桌边，不停地摸着干瘪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面露焦躁，蒙泰弗站在旁边，他倒是临危不乱、气定神闲地闭目养神，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朝亚摩浅淡而冷漠地说：“果然如陛下所言，公爵大人没有让我们久等呢。”

亚摩朝他们点点头，走了进来，书房内还有内阁首席大臣嘉白弥，他的身后站着专门管理农业的大臣和财政大臣，奈契斯没给他们坐下的机会，正手撑在桌面，他盯着面前一张标记了不少符号的地图，看来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讨论。

奈契斯接过亚摩手里的报告，翻阅了几张，就见他抿嘴，脸色愠怒，朝着塔楼主席们开始发难：“原来不只是最近才开始的，劳特卡斯，恐怕你得好好解释一番。不然，我恐怕对塔楼的自由管理立场充满了质疑。”

这是一场非常惊心动魄的交锋，亚摩带回来的不止是报告，更是一份出自副主席亲笔签名的塔楼渎职证据，奈契斯当场连连逼问，将最近副主席舍布之死也重新搬了出来，他更不会放过一旁静默的蒙泰弗，朝着这位白胡子老者也提出了极为苛刻地质问。

“莫尔拉茜女士作为副主席之一，她有直接提出草案的权利，可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三十年！连着三十年提出来的提议都没有得到重视，”在亚摩跑腿的空档，奈契斯并没有坐享其成，紧急找出了更早的文档，“如果不是库姆去找来塔楼相关文件，我恐怕都不知道都不知道你们隐瞒起来的事情——我甚至要怀疑这么多年来，到底还有多少隐瞒的存在！”

劳特卡斯说：“陛下，这，这可是非常严重地迁怒……我们只是认为它并非重要，况且我们并没有隐瞒，只是报告了一部分……”

“‘只是’，欺骗可不只是捏造事实，还包括掩盖事实——”奈契斯将报告重重摔在桌上，“那什么重要，衣食住行，对于平民而言，你告诉我还有什么重要得超过它！”

劳特卡斯握紧了手，脸色及其难看。

蒙泰弗解释说：“我们原本是希望它能在研究出有效成果后才推广面世，陛下，如果我们大力发展却没有成效，这可不只是简单地降低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和拥护。”

“谢谢你的提醒，蒙泰弗先生，还准备让我们迎接这种重大的‘惊喜’，”嘉白沵绰然有余地回复，“三十年了，看来也没有多少进展，我恐怕塔楼每年在明面上抽出额外的参与魔法师会很困难吧。”

奈契斯面露失望地说：“蒙泰弗，你作为副主席辅佐主席看来也未尽本职，斜鼻头俱乐部是一个存粹的研究团体，它恐怕要占据你过多的精力，我想我们需要改变一下它，来为了迎合现在的形势。”

矿晶对于粮食如同双刃剑，奈契斯在召集内阁讨论后怎么会不知道它能让粮食丰产的重大优势，例如激发植物耐寒耐旱属性，增强抗虫，减短收割周期……相比它带来的弊端显得不那么重要，不过重点并不在这上面，他揪住塔楼故意隐瞒不上报，直接提及副主席的空缺造成了管理上的缺漏，将库姆从审讯部提到副主席位置上，又将蒙泰弗管理俱乐部的职务革除，才肯大方表示内阁会参与此事，对此事进行督促和监管。

劳特卡斯带着蒙泰弗离开后，审讯部即将升至副主席的库姆进入房间，奈契斯脸上却没有胜利的轻松，嘉白沵说：“按理说，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办法。”

“我当然知道，”奈契斯松了下领口，朝亚摩说了一声辛苦了，坐下来抓着烟斗装起烟丝，看来他需要额外的刺激好让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嘉白沵沉思了片刻：“要防止狡猾的商人们得到风声，他们搅动市场粮食价格的话，我们恐怕没办法一下子稳定局面。”

“我们去年囤积的粮仓不能满足么？”

农业大臣和财政大臣在简短的商讨后，出口道：“恐怕不能，我们因为没有粮食危机，并未在储备上过多预算。不过好在我们一直实名登记这些‘小贩’，绝大数没法大量购买，也就没法大量抛售。目前的形势还算明朗，只需要关注个别商会和自由管辖的领土市场动态，防止这些人肆意鼓吹原产，阻碍粮食改良，或者炒作其他替代粮食……无论哪个，我们都可以严格把控最低和最高价格来约束他们。”

奈契斯忍不住骂了一句，朝嘉白沵说：“你草拟一份预测突发事态报告，需要不同的紧急应对备案，库姆，你上次没掌握的保密协议学会了么？”

等到在场的人全部签署了协议，奈契斯放下心来，至少塔楼保密上比大臣们要严格多了，这么久连内阁都毫无风声。他朝库姆恭喜，但更侧重于提醒对方晋升所带来的风险：“现在把你放在了明面上，但你必须没有任何出错，包括你的私生活，知道了么？”

奈契斯对罗门马不停蹄地说：“去把哈伯特召来，我得让他得知这一消息，做好接管俱乐部的准备。”他看了一眼亚摩，对于他们而言，哈伯特不仅是老朋友，更是他早就属意的俱乐部管理人选。

屋子里只剩下嘉白沵一位大臣，奈契斯让他重复一遍内阁讨论出的现在粮食的优劣点，显然是为了让没能参与的亚摩了解详情，奈契斯问道：“你认为这件事能成功么？改良粮种。”

“原本我认为它势在必得，利于千秋万代的，”亚摩说，“但听到它的优点：简单操作，成本低，成效高。我不能确定它的前景是否会被取代。”

嘉白沵说：“不管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