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借着月光，程暮看清了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这张脸，又是个认识的人，他们剧组的男主角——托马斯，人称小火车。

托马斯不是英文名字，他是姓托名马斯。作为近两年接连出演了好几部戏的男主，人帅又有梗，宠粉无极限，一直是这两年的流量小生，人气稳居不下，绯闻更是从未断过。

程暮将视线移向托马斯手中的扑克牌，试探着问：“你会……开火车吗？”

听见开火车这三个字，托马斯明显怒不可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没有小火车！也不开火车！别再问我了！每天都有无数人来问我这个问题，你们到底什么毛病！”

程暮满脸黑线：“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有一种扑克的玩法叫开火车。”

迟道安安静静听托马斯骂完，不懂就问：“这和火车有什么关系？”

十个人见到托马斯，九个人都会热心的问他的小火车在哪里，但是眼前这个人居然不知道这个梗。

托马斯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迟道，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小时候没看过一部动画片，叫《托马斯的小火车》吗？”

迟道摇摇头：“我小时候不看动画片。”

迟道的眼神诚实而又淡定，让程暮一时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不看动画片还是又是努力在维持他的高冷人设。

在托马斯看来，不看动画片的童年就是悲惨的童年，就是没有童年。他瞬间对身边这位男孩的遭遇深表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惋惜的叹口气。

程暮探身看了看棺材，发现里面散着好多扑克牌，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欣欣姐呢？”

托马斯泄气的重新躺会棺材里，好半天才闷闷回答：“我俩这几天吵架了。”

程暮刚想让他赶紧去哄哄，就听见托马斯补了一句“吵到快分手的地步”，默默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托马斯和许欣欣是一对正在谈恋爱的小情侣，这事儿没有对外人公开，但他是知道的。之前他和两人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有一天凌晨三点他才下戏回酒店，无意中撞见两人在楼梯角落吵架，然后许欣欣转身要走，被身后的托马斯追上去抱在怀里。第二天两人就和好如初，在剧组打打闹闹一起背台词。

怪不得他今天听导演说二人不太熟悉，话都不说几句的时候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原来是闹别扭了。

程暮见托马斯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试探着：“你们……怎么了？有事情不能好好谈谈？”

“谈个屁谈！”托马斯在棺材里翻了个身，“我经纪人想让我跟其他几部戏的女主炒绯闻，所以我和欣欣各自的经纪人让我们分手，欣欣本来不愿意，想解约，她公司就拿合同威胁她。”

在线吃到了一口大瓜，程暮和迟道对视了眼，有种既想八卦一下又想远离是非的矛盾心情。

托马斯接着说：“我本来都打算卖了手里这套房子，再加上这几年来存的钱帮她付违约金，结果她居然跟我提分手？还说是为了我好！”他气愤的将手中的扑克牌扔在地上，眼眶有一丝丝红，低声骂道：“好个屁！”

娱乐圈就是这样，根本身不由己。越是流量高的当红艺人，其实也就越没有自由，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先告知公司，对很多公司来说，他们充其量不过就是赚钱的工具而已。

吃瓜是很开心，但是吃到让人心情不开心的瓜，这个瓜它就不好吃。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对于身不由己这件事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程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刚想上去拍拍对方肩膀，就听见托马斯躺在棺材里说：“在？过来帮我压下棺材板好吗？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遭遇感情变故的人总是想要独自待会儿，这点事情程暮和迟道还是知道的。他俩一起听话的帮忙把棺材板扣上，特意关爱的给对方留了一条缝，月光照进去，让棺材里充满了一丝阳气，不至于太黑暗阴冷。

可能在棺材里思考，会有一种不同的人生体验，思考的深度也就不一样。

程暮听见托马斯在棺材中从分手说到卖房，从卖房说到房价，又从房价说到墓碑的价格，再从墓碑的价格说到棺材的价格，最后向二人倾情推荐一块风水超棒的墓地和一款楠木棺材，并且热烈邀请二位与他做邻居，大家无聊了还可以一起愉快的斗地主或者开火车。

程暮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把棺材板盖死，关闭了阴暗的棺材与月光间最后一线通道，留下托马斯一个人在棺材里对极乐世界无限遐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暮再一次被迟道的不要脸震惊到了。

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助理怕你冷。迟道的助理就特别贴心的又给他们找了床被子拿过来，虽然盖一床被子并不是太冷，但是一人盖一床就刚刚好。

然而这两天的迟道在程暮身边极大限度崩坏自己的人设，种种行为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就像刚才，迟道当着他的面“不小心”把一杯水碰洒在被子上，然后特别无辜的耸肩看着他，开始喋喋不休：“没办法，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今晚我们将就下盖一床被子吧，我们是来拍戏的，适当吃点苦对我们没有坏处，再说了昨晚我们盖一床被子也不是很冷，你要是冷的话可以抱我啊，我可暖和了。”

程暮直接抄起枕头死死压在迟道脸上：“……您话真多。”

二人躺在床上各自玩了会儿手机，迟道有些心不在焉的，玩着玩着就开始发呆。熄灯前迟道忽然起身，开始在背包里翻翻找找，程暮好奇的看过去，最后发现对方翻出了他的钱包。

迟道把自己钱包里的银行卡一股脑抽出来，放到程暮手上：“给你，都给你，都是你的。”

程暮低头看着手上的几张银行卡，好半天才歪头回了句：“……啊？”

迟道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把卡还回来，眼里是从没有过的认真，沉声说道：“程暮，你相信我，以后我们的感情不会被公司干涉，我也绝不会让你被公司威胁拿捏的。”

“如果我们走到了那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的。”

程暮想了想，可能是刚才托马斯和许欣欣的事情让迟道有些触动，他是怕他以后和公司闹翻了付不起违约金。

忽然觉得又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他把卡放在床上推到迟道身边，趁机揉了把对方软软的头发，轻声安慰对方说：“你放心，媛姐对我很好，不会发生那些事的。”

“别还我。”迟道皱眉低头看着银行卡，却像是忽然有了小脾气似的，一个劲把卡往程暮手里塞：“那你自己留着买零食吃。”

程暮有手有脚并不缺钱，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理由跟立场去接受迟道任何一笔钱。

“谢谢你。”他笑着与迟道僵持：“可我真的不缺钱。”

程暮平时很好说话，但是自己打定主意不愿意做的事是没有人能够强迫他的。很多人都说他脾气好，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生气。其实倒也不是他不生气，只是他真的生气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一般是很平静的看着对方笑。

就像现在一样。

迟道看了程暮一眼，明明笑的很好看，却始终有一股寒气。虽然极其不愿意，迟道却也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把银行卡放回包里，裹上被子气呼呼的翻身睡觉。

程暮熄了灯，重新躺回被子里。被子被迟道扯走了一多半，程暮刚想让对方施舍一点被子过来，就见迟道主动将半边被子扔过来。

被子的边角盖在他头上，整个眼前瞬间一黑。黑暗中安静的只有二人呼吸声，程暮闭上眼睛刚想睡觉，就听见迟道委屈兮兮地说：“那你不要银行卡，要我好不好？”

程暮心里一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呼吸不由自主加快，感觉脸颊慢慢烫了起来。

哥哥！大晚上的就别撩人了好不好！

程暮伸手掀起被子的一角盖在迟道脸上，轻声说了句：“别闹。”

好在迟道说出这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后便没有了动静，程暮做着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白天拍戏很累，晚上又跳了那么久的舞，程暮真的是头一沾到枕头就眼皮打架，意识瞬间有些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感觉到迟道翻了个身，在他耳边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相信我。

他想睁开眼睛摸摸对方的脑袋，但是实在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彻底沉下去，紧接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相信你个鬼。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程暮闭着眼睛熟练关掉早上七点的手机闹钟，千言万语只有一个字——靠！

他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知道迟道整个人又黏了上来，对方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将他搂在怀里死活不松手，他越动对方勒的越紧。

他转过身看见迟道闭着眼，并且一个劲用头在他脖子间蹭来蹭去，灼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又酥又痒。大家都是男孩子，大清早的血气方刚，蹭的程暮整个人心情澎湃。

每次程暮刚把迟道推开一点点，对方就立即双手双脚缠上他，带着没睡醒的小奶音威胁他：“你别动……不然我真的亲你了。”然后又继续蹭蹭蹭蹭。

程暮立即不动了，无声又无奈地叹口气：“大哥，咱们能不赖床了吗？还有三天就要回节目组了，照你这么个赖床法，你就算回去也会起不来的，你的人设就崩了。”

迟道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眼里带着还没睡醒的茫然：“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他轻轻甩了甩头，顿时有些失落：“……好快啊。”

迟道重新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一边撇着嘴感慨时间过得快，一边哼哼唧唧把正努力往外挪的程暮一把捞回怀中，两只手有些不安分地在程暮睡衣前摸来摸去。

迟道整个人本来就迷迷糊糊的，结果程暮碰巧挣扎了一下，他手一滑，手背碰到了一个比较硌手的东西，好奇的多摸了几下。

程暮整张脸涨得绯红，咬牙切齿说：“你他妈……别握着，能放开吗？”

手中的东西隔着布料也遮挡不住热度，迟道瞬间清醒了不少，他保持这个姿势沉默了一下：“你大清早的，就这么精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