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收徒

赵嫣然好容易跑到厨房，重新端了一碗粥，心想自己一个人回去怪尴尬，踢了一脚小陈久说，“跟我去见师傅。”小陈久早已看完大戏，一个人在厨房呆了许久，闷得无聊，赵嫣然又来踢自己，撒起泼来也不怕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母老虎，伸小脚要踢回来，换了不同方位，踢了十几下，被都被赵嫣然按住脑袋，踢在空气里。

小陈久怒气冲冲，“哼！你就知道欺负我，等我见了赵大哥，告诉他，这个媳妇我不要了，你就等着嫁给姚大夫那个傻儿子吧。”这话赵刚拿来威胁了赵嫣然好几年，自己听了几百遍，哼了一声，拽了小陈久的耳朵就往外走。小陈久疼的直叫，双拳双脚往赵嫣然身上招呼。赵嫣然死死捏住小陈久的耳朵，把胳膊伸直，身子离小陈久远远的也不看他。小陈久双拳双脚都够不着，在空气中胡乱踢腾，要靠近打，自己耳朵就会被拽得生疼；停住不走，耳朵也会被拽得生疼，只好跟赵嫣然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同步前行，被赵嫣然治得服服帖贴，想想又气不过，咬牙切齿的喊：“嫁给那个傻儿子吧！母老虎！明天就嫁！”院子里歪歪斜斜各自找地方被罚抄经的师兄弟，看得好玩好笑又莫名奇妙，看赵嫣然很有大姐头的风范，心里叫好，却不敢说出来，怕又被师傅责罚。青云子在屋里喊一声，哎呀又怎么了。

赵嫣然把小陈久拽到青云子跟前，对小陈久一怒，威胁道：“站直了。别动！”试探性地松手，小陈久立刻冲上来要揍他，赵嫣然没拿回来的手立刻又捏了上去。小陈久在青云子跟前表演狗急咬人，抓住赵嫣然的手就咬，赵嫣然提起胳膊让他咬不着，手上顺势拧上半圈，拧的小陈久哇哇直叫，只好做个听话的乖乖孩子，只是心里的怒气忍不住，气得脸通红。

赵嫣然治住小陈久，笑脸嘻嘻地给师傅把饭放下。说：“师傅啊，人我给你带来啦。”

小陈久实在咽不下刚才的恶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抽风似的胡乱蹬，咬着牙喘着大气呜呜闷声发泄心中不平，样子很有一点青云子的风范。

“不急。”青云子说，“先让为师吃了饭。”

青云子原本想收徒之前怎么也得摆一下自己仙风道骨的姿态、威风凛凛的气势，谁知道赵嫣然这丫头也很得师门真传说干就干，风风火火，这就把人提了过来，给自己出了个小难题，只好拿先吃饭当借口，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小陈久呜呜发泄完，转而看到青云子，想起来赵嫣然说让自己来见青云子的。小陈久知道青云子救了自己命，心里想好歹是救命恩人，是该见一见，表示一下感谢，但转念又一想：“怎么，还要收钱么？不是赵嫣然的师傅么，还能这么小气，要钱我可没有。”

想到这，小陈久笑嘻嘻站起来说好话：“嘿，青云子师傅好，又见面了哈。赵嫣然没说清楚，早知道是您想见我，我早就来了。不知道您收费多少？额，我一个小屁孩，没有几个钱，赵刚大哥待我最亲，您可以找赵刚大哥要，不过赵刚大哥是赵嫣然的亲哥，您也可以找赵嫣然要，但是听说您最疼爱赵嫣然，我看您就别找你徒弟要了吧。”

小陈久把人物复杂关系捋了一遍，最后的结果竟是青云子还是别要钱了吧，亏他脑瓜转的轻快。

青云子刚喝完一口的粥，差点没吐出来，呛在嘴里。

赵嫣然一听，想不明白小陈久这小脑袋瓜里怎么还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情世故，拐着弯儿坑自己，又踢了一脚小陈久。心想：这都跟谁学的啊。

青云子开始见小陈久坐在地上撒泼打诨，转而又嬉皮笑脸，这无赖的行径，这聪明的脑袋瓜，很合自己胃口，比自己手底下几个呆头呆脑的徒儿都有灵气，甚觉欢喜，刚才的咳嗽没停住却又笑了起来。心下觉得不如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弯了。

青云子放下碗，想站起来，可想了想自己的破了洞的衣服和自己白花花的肚子，只好重新裹了身上的被子，弯着身子，半玩笑的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嫣然哎呦一声：“是徒儿疏忽，还没告知师傅您，他叫陈久。”

“陈九？！”青云子喝在嘴里的第二口粥，没忍住喷了一点出来，青云子反应却很快，意识到自己失仪，忙闭住了嘴，可没控制住，一股黄色米汤还是细细的如直线一般直射向对面赵嫣然，赵嫣然忙躲开，又愣愣地看师傅。青云子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地看赵嫣然。

青云子心想：“这个名字好久没听到了，四五十年前响彻大陆，又在三十多年前成为江湖人的禁忌。除了同时代的老家伙，年轻人怕是对此知之甚少了。”随即又释然“江湖上长者模仿已故前辈的姓名为自己孩子起名字的也不少。”哈哈笑道：“好名字。”转而又一脸和蔼的问：“你在家排行老九么？”

小陈久看出青云子的怪异，心说我这个名字怎么了？有必要大惊小怪么？又听到问自己排行，心下一惊：“难道这老家伙听我名字就能知道我轮回过九次，道法高深到如此境界？不过从老家伙教训徒弟的大麒麟兽来看，境界真的可能不低吧。”转念一想，又觉得青云子纯粹是错误理解了“久”字，把陈久理解成了陈九。自己轮回九次这事不知道能不能随便说，先是不说为好。不过也可能纯粹是因为老陈生了八个怪胎的事，早已成为奇谈传遍了整个落霞，青云子知道也并不奇怪。那样的话，青云子是纯粹想开自己玩笑。想罢小陈久决定赌一把，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轮回了九次。

“我在家排行老二，我哥叫陈前，我叫陈久，长长久久的久。”

青云子听完，心里一乐，想到江湖上也常有这样可笑的事：知道跟风前辈觉得害臊，又舍不得这个名字，改一个音同的字，到时候人家笑话他时，又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是一个字。想到这里，青云子对着陈久神秘一笑，逗了逗小陈久：“怕是另有隐情吧。”说完更是高深莫测的呵呵轻笑，颇得江湖算命客一语多意含义丰富，即使算错了也能巧舌如簧进退自如的语言风格。

青云子时常都怪赵嫣然和他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但这模棱两可，诡秘如斯的道门话风，鬼才能真正跟他在一个频道上。

小陈久被他神秘的笑逗得不踏实，心里直打鼓，但赌了就是赌了，大不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脖子一梗道：“什么叫另有隐情？长长久久的久，就是长长久久的久，我还隐形埋名骗你不成。说到隐情，我之前有八个怪胎都没成活，父亲希望我活的长久，就取了这个名字。难道，你道门这个‘另有隐情’是在笑话我们家的怪胎么？”说到后来小陈久理直气壮的怒怼青云子。

赵嫣然听谈话谈到这个份上，想要怪小陈久完全没理由，心里只怪他师傅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有瞪着他的师傅，搞不明白一心想收徒的师傅绕来绕去的想干什么？

谈话到这个份上，和青云子本来想的也不一样，他本想逗一逗这个娃娃，聊聊家常，套套近乎，没想到这三岁的娃娃会想这么多，难道自己讲错话了么，更没想到这娃娃聪明伶俐，巧舌如簧，话含讥讽，颇有侠骨，大大超乎自己想象。哎，现在这年轻人的脑子都什么做的啊？然而眼下自己这是打算收他为徒，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照这个话题再谈下去，怕是会惹他恼恨自己，收徒就别想了。

青云子赶紧尴尬而不失长者风范的夸起小陈久：“哈哈，小久儿，果然天资聪慧、伶俐过人，想不到这小小落霞，能出你这么个小人物，将来必定飞龙腾风，不可限量！”只是裹着被子，发挥不出平日里的身形气象。

小陈久听青云子话题一转，夸起来自己，知道自己拿怪胎之家丑，以人之常情堵住了青云子的嘴，心下松了一口气。但仍搞不懂自己赌赢了还是赌输了，不敢大意，接着听青云子往下要说什么，难道大概还是拐着弯地想要钱？

“但是，修行之道艰苦异常，若要将来功成名就，前程似锦，必先要垒土于微末，从根基抓起啊。”青云子心下担心，用心地思考怎么才能把话题从这么尴尬的开头，绕到收徒上，急的冒一头汗。赵嫣然只当是师傅裹着被子捂的热，也没多想。奈何筹谋算计本不是青云子的强项，最后还是憋不住：“我看你承天之造化，骨骼惊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不忍心你浪费了这大好的根基啊。”

赵嫣然见师傅就快要把话给圆回来了，心喊师傅加油。但好像又觉得师傅这夸人也太没边没谱了吧，这屁大小孩哪有什么修为，师傅脸皮也太厚了。

“我道门感悟天地之道以成其盛，道术法门玄奥神妙，多为修行之人向往，我道门之宗白云山也是千年道统传承，门徒遍布天下。小久儿，眼下你筑基已满，已到择业拜师之境界，可愿拜入我道门，跟随我学那无上道术？”

青云子终于编完，心想好几年不曾收徒，原本背的滚瓜烂熟收徒要用的规范语录，早已生疏，况且今天谈话过程一波三折，开始小陈久还带着救过命的感恩之心，结果一手好牌被自己的过度故弄玄虚差点打到稀巴烂，紧张之下，现编成这样，自己已经很满意了。那几句什么“垒土于微末”“白云山也是千年道统传承”“承天之造化”怕是自己能够自行组装的装逼语录之极限了。当下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小陈久。

赵嫣然焦急地听到师傅终于把话圆完了，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一脸的轻松，但是又不禁“啊？”了一声出来，看了一眼师傅，又转头看着小陈久：“师傅，你说他筑基已满，可择职业？不是提前忽悠，预定名额啊？”“师傅，您糊涂了吧？”

赵嫣然这次带小陈久来师门救命，一夜一早晨，短短时间之内，被师傅、师兄弟还有小陈久搞得惊讶连连，心说呵呵，这世界真是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