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会飞的坐骑一

这日，七月二十三，不到酉时，穆小晚就已经等候在了太河南沙滩。

穆小晚让丫鬟和马车在路口处等，自己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河边，一个人静静地想，一会儿和烨云迟见面要怎么招架，如果他还是以上次那种戏谑地语气说话，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回应

她望向北边，忽然远处半空中一跃而出一缕蓝，和蓝天白云交错在一起，快速漂移，离穆小晚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飞马！一对长了翅膀的马！没看错吧，小晚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像此刻，可以一瞬间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毫不留地投注给一件事物了，太不可思议了。

这对长了翅膀的马，如鹏路翱翔，迎着日落的方向，随后，它左翼下垂，右翼上扬，马尾向上，转向朝河岸方向越来越近，潇洒的白色鬃毛随风而动，在霞光中显得格外灵动。小晚仰头，几乎是看着这双翅膀从自己头顶滑翔而过。

她定睛一看马背上——烨云迟。很快，她的眼神又落在了飞马身上，毕竟比起人，这样的动物，她更来兴趣。她来不及发出惊叹，就已经有了好多问题要问。

“它、它是什么？什么品种？这么神奇！”穆小晚竟然开口第一句话连对烨云迟的称呼、招呼都没有。

“穆姑娘，早早就来了嘛！”他满面春色笑道，“这是灵兽逾轮，名唤海邦。”烨云迟虽然回答了，但不敢相信一个人失忆到连灵兽逾轮都不知道。

小晚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就站在飞马的面前，还是就看不够！它通体蓝色，蓝色的马身、白色马尾，蓝色透明的翅膀，这种蓝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纯度很高、很明亮，却不会咄咄逼人的蓝，这匹飞马身上每一寸都反射出绝美的光，气场强大，却不张扬。小晚的内心早就在不停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了。

“你说他叫什么？海、邦？海邦、海邦。大海的海，邦国的邦？”她自问自答念叨着。

“对，你失忆以前，应该是知道灵兽逾轮的吧？连如此普通的事都不知道了，那该不会，男女传宗接代之事你也不知了？”他不正经地一边说笑，一边从马背上下来。

烨云迟甩开长袖，一个腾空，轻飘飘落地，这对小晚来说当然不符合牛顿定律，可对烨云迟来说，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小晚表现出了对烨云迟轻功的惊叹，他猜到了她看见这些会欣喜，不知为何，随便的一个轻功和灵兽出场，就让他从这个女人身上，获得了比常人更多的满足感。他想，怎么接下来再让这女的开开眼。

“您放心！该知道的我还是知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下一句公子您又要提起上次那个吻了吧？”不过，惊叹归惊叹，小晚语气里尽是敷衍，就快速瞟了一眼烨云迟，眼神又再次落回了飞马身上。

烨云迟哈哈大笑了几声，看她着实有趣，一边语言上不落下风，一边忙不迭地好奇海邦。

“我可没打算提起那件事。”

小晚没搭理他问道：“烨公子，您的意思是骑海邦飞着去、去唤日圣殿？”她手上还比划了比划。

“当然，不然怎么去？”他笑盈盈挑眉反问。

“公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到唤日阁相见，却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劳您飞马大驾？虽说我很高兴能见到它。”她仍然直勾勾看着海邦。

“你还不知道，唤日圣殿不是谁都能去的。我们只能悄悄去，少惹麻烦。懂吗？”

“哦，那为什么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出发？”

“这里相对隐蔽。灵兽逾轮最好不出现在闹市区，穆姑娘。”这句话被他说得软绵绵、苏苏地，他的身体前探，几乎就是说悄悄话的距离了。

小晚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这河边鬼鬼祟祟的，终于明白了。原来此处满足了许多人远离闹市区行事的需求。

小晚为了躲避烨云迟的暧昧，一个转身正好靠近了海邦，她同时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鬃毛上“别碰！”烨云迟大声喊道，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得立马缩回了手，疑惑地回头看烨云迟。

“怎、怎么了？”

烨云迟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海邦，又看了看她，“你刚才碰到海邦了？”

小晚点头。

“不可能！你碰的哪里？”

“就这里，鬃毛啊！”小晚指着马，一脸黑人问号，觉得烨云迟神经兮兮，“你不让陌生人碰你的马？”

他的确神经兮兮地朝小晚下指令：“那你再摸他一次！”

小晚听话地又触碰了一次马鬃，一切很安静，小晚摸完了一把，回头等着他解释。

“怎会如此？难道你不知道，神兽是认主人的？这是我的神兽，如果主人没有将你的元神与它连接，是不可以触碰的，否则会被攻击。况且海邦更是不光认主人，还性情古怪，你”

“真的吗？并没有啊，你看——”小晚将信将疑，还有这种说法，又一次靠近海邦，抚摸马背，海邦并没有攻击她。小晚得意一笑：“烨公子，或许你的坐骑从来就不认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的坐骑随你，不认人啊。”

烨云迟没有回答，心里犯嘀咕，海邦伤过的人可以凑够一饭桌，他长兄烨云霄有一次不小心触碰了海邦，差点被海邦用马蹄踩死。

不过，现在他亲眼目睹小晚抚摸着他的灵兽逾轮，实在是怪事，解释道：“原本需要把我的一缕主元神附着在你身上，再将你的元神你才可以和我的灵兽连接，才能触碰它。”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又重复了一遍元神之事。

“那看来现在不需要了。”小晚抚摸着海邦，觉得它像个特别安静的小伙子，“不过，海邦好安静，这一点和主人的心性可真不像！它的名字谁取的？”

“我起的，‘名越海邦，蔼如其冲’，有驰骋天下之意境。”

小晚笑了笑，食指轻轻划过海邦的额毛，额头上有很大一片星斑，是赤金色的，过去小晚见过的星斑只有白色，往下一条延伸到鼻子焰斑也是赤金色的。通体的蓝色，白鬃配上这赤金，颇有几分天真浪漫、高贵张扬的感觉。小晚突然觉得“海邦”这个名字，取得真好，但解释还不够霸气。

“海邦、海邦，我想起了——”她若有所思，做了一个押韵修改，“‘光宅海邦，大造汉江’！是不是这样才够霸气？”

话还没问完，一声嘶鸣！海邦一反安静的样子，狂野地将前蹄抬起，甩开尾巴，然后又用蹄子刨地，其间烨云迟一把拉过小晚，怕吓到她。小晚并没有被吓倒，她能感觉到海邦很兴奋，甚至看到海邦额头鼻子前的赤金色发出了耀眼的光——

神马呀！

小晚挣脱了烨云迟的手，想靠近一些，看发出光芒的地方，痴痴地望着海邦。它定是喜欢“光宅海邦，大造汉江”！当善意被善意接受，小晚感受到了极大的幸福感！她觉得自己和带翼的灵兽心灵相通。

烨云迟也愣住，一方面是海邦的异常反应，另一方面，伴着这道赤金色的光芒，面前这个桃腮带笑的女子

“看来海邦喜欢这个解释！‘光宅海邦，大造汉江’，你就说霸气不霸气？”她兴奋道。

“霸气。”烨云迟回答得很温顺，他的坐骑好久没这么高兴。

“就是。海邦它喜欢最重要！搞不好海邦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奈何跟的主人不对。”小晚忍不住接二连三的开玩笑，莫名熟络。

她脸贴着海邦，呼噜呼噜毛，赞叹道：“嗯！好舒服啊！”海邦放松地开始左右摇摆尾巴，鼻孔越来越放松，发出了呼呼声。

烨云迟在一旁吃惊了看了全过程，在没有和主人的元神建立连接的情况下，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熟络，他竟然有一瞬，觉得自己的灵兽是不是病了。事实上，灵兽是不会病的，只有主人拿走灵兽灵盾的时候，会死。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小晚征服了海邦，他知道穆小晚没有法力，但她身上的秘密，他却知之甚少。

“走吧，丫头片子，去唤日圣殿。”烨云迟一把环抱住小晚，小晚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就腾空飞起，还没等回过神，就已经在马背上了。

“抓住缰绳，”他在身后把缰绳塞她手里，“海邦，我们走。”行事风格干脆利落，不亚于皮皮虾我们走。

小晚开始听指挥，没说话，让抓住缰绳就抓住，让不要乱动就不乱动，让不要往下跳就傻子才往下跳。自从走到这个河边，小晚就觉得自己一步步接近自由，并非穆家让小晚不自由，而是偶尔能换个视角呼吸新鲜空气，直到海邦载着自己，腾飞的那一刻

海邦可太会了！

它从河岸边起跑，跑进水中，然后在水面上奔跑了好久，一跃而起。

她的心也跟着一跃而起、身轻如燕起来，她回过头看着海邦溅起的水花，扬起的嘴角就快要挂在太阳穴上了。她甚至开始感激烨云迟，虽然这男的双手忙着握着自己的手占便宜，但她实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雪白色的裙袂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晚霞就在小晚的左手边上，唾手可得。虽说小晚胆小，但是或许是海邦矫健的翅膀，给了自己安全感，新奇激动盖过了恐惧以及掉下去惨状的想象力。

沿着太河水系朝北，小晚看到了堂阳城的全貌，昨日逛过的八珍街、既闲街隐约可以看到人潮涌动，南北两头的中心御街被等级森严、紫柱金梁的皇宫隔成了两段。整个都城软红香土，车象流水，马象游龙。

“看什么这么入迷？”烨云迟在她耳边问。

“换个角度看什么都会入迷。”

他朝东边柴桑街指了指，又朝穆宅指了指：“那儿就是烨府，那个方向是你家。”小晚看了看，没言语。

他又朝前挤了挤小晚，轻声笑道：“你似乎对我很冷淡，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吗？”

“是我什么地方怠慢了，公子会这样想？还是说，公子觉得你的手捏得还不够紧，海邦背上这么宽敞，你觉得我们坐的还不够热络？”小晚低头瞧了瞧他那紧握自己的双手，这大拇哥还时不时搓搓自己手背，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继续提着嘴角讥讽道：“手握得舒服吗？柔软吗？”